崇文殿里议论纷纷,大家本来正在劾,天子却突然和两个阁臣消失不见,这算怎么回事?
最着急的自然是张参,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做了这人生最大的投机,谁晓得砸了一块巨石落水,居然连个泡沫都没有,一拳打在了棉花上,人是得罪了,却没有音讯。
这可不成,张参现在最怕的就是廷议结束,因为现在大家伙儿兴致正高,也正惦记着这事儿,现在又到了岁末,各部都有自己惦记的事,若是事情就此告一段落,怕是再想闹出点动静就比较难了。
正在他七上八下的时候,外头却传出声音:“陛下驾到。”
这死太监的大喊宛如仙音,在张参耳朵里别提有多享受,他连忙振奋精神,果然过不了多久,陛下便已到了,一步步上了金殿,坐上了御椅,杨廷和和王鳌亦是一脸平静的回到班中。[
嘉靖坐定,道:“方才朕有些事要和两位先生商量,是了,方才议到了哪里?”
嘉靖抛砖引玉,张参是第一个坐不住的,他实在等不及了,忙道:“陛下,方才微臣劾徐谦等人……”
话说到一截,张参正要借题发挥,谁晓得这个时候杨廷和突然站了出来,杨廷和的表情很是平静,却是很不客气的打断张参道:“陛下,微臣有事要奏。”
张参顿时言以对,本来正要口若悬河,谁晓得这话还没说到一半,就被人打断。被别人打断倒也罢了,至少张参还可以呵斥这人礼,偏偏打断他说话的乃是杨廷和,杨廷和是什么人,动动手指头都能掐死他,张参只能忍气吞声,先等杨廷和奏事之后再做计较。
此时听杨廷和道:“陛下。前些时日,吏部查出工部在修补西苑各殿时出现了以次充好地现象,尤其是东安殿最是耸人听闻,该殿所需木料十五,秦砖三千,可是据说所用的木料和砖石不及工部报上来的一半,这倒也罢了。所用的工匠,报至户部的纹银是一千二百四十四两,结果真正发放的,却不及半数,微臣见兹事体大,已命人核实。本想过几日再上奏本,今日陡然想起,是以给陛下先知会一声。”
嘉靖闻言大怒,道:“果有此事吗?此事定要彻查不可,只是为何出了这样的事,朝中竟人揭发?非要到今日才有杨先生道出来?”
按规矩,修补宫殿必须得由工部和都察院一起出面监督。而张参偏偏就是这个监督工程的御使,张参顿时脸都黄了,其实太阳底下并没有什么新鲜事,像这种工程,从中捞取好处的人可是不少,工部那边得了油水,张参这个监工的御使其实也得了好处,可问题在于。杨廷和为何此时现在跳出来追究?
嘉靖继续道:“监工的御使是谁,站出来说话。”
大殿之中鸦雀声,唯有张参瑟瑟作抖的跪在地上。
嘉靖似是怒火更胜了:“怎么,有胆子敢贪墨宫中的银子,此时连站出来的胆子都没有吗?好……好……”
张参只得苦笑道:“陛下……微臣恰好负责……”
所有的人眼睛都齐刷刷的看向张参,张参此刻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嘉靖冷笑:“原来是你,朕问你。此事你知情吗”
张参犹豫了,他现在遇到了人生之中最痛苦的一个问题,因为他压根就没有答案,他若是说不知情。那么就是昏聩,是玩忽职守,将来那些工部的人拿办,也迟早会供出他来,这就是欺君大罪,死葬身之地。可要是说知情呢?监守自盗,隐瞒不报,这也绝对是死路一条。
论是任何答案,他都死定了。
嘉靖显然对这件事很是上心,勃然大怒道:“朕在问你的话。”
张参只得战战兢兢的道:“微臣知情。”
嘉靖冷笑:“你既是知情,为何不报。”
“我……我……”张参嘴皮子打哆嗦,恨不得索性现在死了还能一了百了,最后艰难的道:“微臣万死!”[
“看来,你是和其中的官吏早有勾结了,身为言官,做出这等丑事,滚出去!”
张参面如死灰,连滚带爬的逃之夭夭。
事情自然不能这么算了,嘉靖眯着眼,慢悠悠的道:“传旨,革去御使张参之职,交付大理寺拿办!”
一个太监,匆匆去了。
满殿的大臣此刻大气都不敢出,许多人心里纷纷猜测,这个节骨眼上,为何杨阁老要突然来整张参,显然这是杨廷和的一次突然行动,事先根本就没有布置。
答案很快出来,只怕张参的完蛋,和方才张参说的话有关,张参说了什么话呢?是了,劾徐谦,因为张参劾徐谦,所以杨公猛地想起了一件事,再然后……就没有然后了,至少张参这辈子,怕是没有然后了。
大家深吸一口冷气,既然知道了张参的‘死因’,此时自然再不敢提徐谦的事,若只是天子想保徐谦倒也妨,可假若天子和杨公都不希望有人拿天津卫的事来文章,那么谁要是敢唱反调,怕是下场并不会比张参好多少。更不必说,徐谦在这朝殿上还有第三个盟友王鳌。
王鳌虽然没有说话,可是谁也不敢忽视他的影响力,天下最有权势的几个人既然定了调子,不准有人再胡说八道,谁敢胡说?
可是又有人心里不禁犯嘀咕,这个徐谦,不是一向和杨公不睦吗?怎么今个儿杨公却是转了性子,反而和徐谦同穿一条裤子了。
事有反常即为妖,大家虽然不晓得这个妖是什么,但是至少晓得眼下朝廷多了一条红线,谁敢触碰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