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细细想来,这阵子虽然大势看着就定了下,可接踵而至的一通琐碎需要躬身打理处居多,他又哪里有时间好好歇歇?果然啊,人有些时候自以为无法忙里偷闲,身子骨便会帮着人做个了断。
她心中起了几分好笑,又忽觉自己也是一阵胸闷气短。想来这阵子不止是三郎,她亦忙前忙后无暇休整。幸在眼下李旦已经登基,大势已经有了定格,不然她也委实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也会突然栽倒。
边念及着,抬步便向府中行去。
太平是一个人过来的,心中除了那一份对隆基的记挂之外,也有一些莫名的惶然感使她迫切的想见到他。其实这样的惶恐是没有道理的,时今纷乱的情势已经稳定,李旦登基也是得尝了他们一早的愿景,却为什么那份不安定的感觉似乎比之往日尤甚呢?
兴许人生本就如寄,行走于世注定就求不来一个安定吧!
侍从一见公主过来,施礼后忙不迭向里边儿通报。太平与隆基之间也不讲究诸多虚礼,顺势也就跟着进去。
隆基已经起身下榻,此刻正立在窗前向远方的花卉小景眺望。清淡的目光倏然染了亮色,这么远远儿的便瞧见太平过来,他沉冗的心境在看到她这一抹纤纤倩影时,不觉一疏朗。
太平也一眼便看到了窗前的他,溶溶阳光下见他气色倒是尚可,只是眉目间似乎含及着一抹隐隐的怅然若失,却在见到她的时候勉励浮了一抹微笑。
李旦登基,照理儿没谁会比李隆基受益更大。可这以血泪铸就的帝位,在通往这至高权势的路途之上又有着怎样不可说、也不忍触碰的牺牲……谁也心照不宣,故而又怎么能够当真只有快乐?更多的,该是那泛漾在心里的丝丝缕缕的苦涩吧!
掀帘子进去时,太平心中一默,哀哀的心绪瞬间便弥漫了心房。但抬首时她已将情.潮敛住,只对他平和着目光嫣然一莞尔。
隆基玩心漾起来,抬手退了侍女,向太平几步走过来:“多谢姑母记挂着小侄儿,特意来探看。”这称谓委实是不常用的,他从不这样唤她。此刻挂在嘴边儿这么自然而然的出来,倒是并未觉的违和。
太平心趣一动,亦端了架子摆起谱子:“既然感念那还不给你姑母我亲自斟茶?”旋即刻意瞥他一眼,“真不懂礼数!”
这等俏皮的神态把隆基倏然便逗乐,太平自己亦没忍住就笑出了声。
室内原本有些闷郁的空气,就此被泠泠笑音打破,重又变得温暖又软款。
隆基引着太平与他相对而坐,二人品茗时,不经意的四目相对。
在彼此澄澈的眼眸里,倏然看到了自己的影像。倏然的,便开始那样贪恋此刻静好的时光……
渡尽劫波、劫后余生,却觉的周身内外并着灵魂都似乎被那团炼狱的火荡涤、灼烧,余下道道深浅不一的疤痕。这斑斑点点的痕迹拂之不去、消散不得,注定就此烙印这一辈子。
但当故人再聚首,恍然便觉的有一段沉淀下来的亲昵感无形漫溯。溶溶的,温暖的,足以**化骨,整个人都跟着莫名其妙便沉溺了去了!
唯愿,婵娟千里,风景晴好,浮生静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