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欢见所有人都看向自己,笑的愈发苦涩,声音哑得几乎不像他,“我们直接将一个人从钢筋上取下来,再动用锯子呢?这样我们可以稳定的扶住另一个人身上的钢筋,缓慢的从身体里面取出,同时处理伤口……”
他连说带比划这个手术的动作,让所有的医生都深思起来。这确实是一个可行的方案,有几个经验丰富的老医生默默点头,承认陆欢脑子确实灵活,一下去就想到了这个几乎是把所有条件都用到了极限的解决办法,简直不像是才刚刚参加工作的小医生。
“谁,你要移动谁?你们放弃一个垂死的病人?”
杜绮芳突然指着陆欢叫了起来,她顺着思路推演,马上就意识到了一个关键问题。
虽然一个人身上的钢筋可以缓缓取出,但是另一个人显然就没有这样的幸运,为了保证手术的质量,他们几乎会在一个瞬间就把他从钢筋上取下来,到时候的失血量绝对不是身体上自己的调节能力能控制的。
她明白陆欢为什么那么苦涩了,因为这个方案几乎是放弃了另一个人的生命。
“他。”汪翰流一指徐志强的片子,谁也不会想象告死的无常拥有如此醇厚的声音,“不管怎么样,他的大动脉受了伤,生还几率很小。如果我们移动他,还是有放大机会救活她的。”
“这,这是谋杀!”杜绮芳叫了起来。
“小师妹,两害相较取其轻,这个道理我想你是明白的。”汪翰流的神情严肃,缓缓摇头,“不是所有的手术,都能一个人胡搞出来一个好结果。”
陆欢眉毛一挑,他怎么听都觉得这个伪君子博士是在讽刺他给慕容飞燕做的手术,这文化人就是不一样,骂人都不带脏字的。
不过他没有理睬汪翰流,这个时候,他懒得理这种忘不掉争风吃醋的小气男人,外表在大气,思想上的狭隘也限制了他的发展。
所有人都沉默下来,连提出这个提议的陆欢都只剩不停的喘息,这是在用一个人的生命换另一个人的生命,虽然是眼下最好的解决方法,再耽误下去,恐怕一个人都救不了了。
但是谁也没有让权利一个人把活下去的机会让给另一个人,法律上都没有这样的义务,而且他们萍水相逢,素昧平生。
“我觉得可以把具体的情况告诉他们,那个男人……我觉得他……”杜绮芳顿了一下,目光灼热的道:“就是因为伤势重,或许我们应该先移动潘文婷,这样给徐志强争取更多时间,也许两个人就都可以活下过呢?”
“你要知道,不管先移动谁,其实他们生还几率都不大的。”外科主任不断用笔在x光片子上划来划去,背对着所有人说道。
没有人看到他的表情,但他说的是实话,没有人愿意去多想的实话。
“陆欢和杜绮芳,最后一遍确认两个病人的情况,我去联系手术室,所有人……再研究一下是否还有更好的手术方案。”
急诊科主任做了决定。
两个人沉默的走向病房,杜绮芳目光古怪的看着陆欢:“想不到,之前和你说的你已经能做的这么好了。”
陆欢嘴角抽了一下,他有些听不出杜绮芳是夸奖还是嘲讽,嘴唇动了几下,终于只是道:“我会尽力的。”
“我做不到,我发现我自己做不到我说的那些道理,我知道它们是对的,可是我做不到。真讽刺。”杜绮芳自嘲一笑,仰天道,“如果有一天可是足够发达,我们的医术足够好,能不用做出这样的选择和取舍,多好。”
这就是唯技术论的观点了吧?
陆欢脚步突然一滞,他突然明白自己从这些病人到来开始就出现的无力感从何而来,妥协,并不是唯一选择。
妥协只是能力不够时的权宜之计,但我们不会永远是昨天那个弱小的自己。
“怎么了?”杜绮芳回头发现陆欢没有跟上来。
“没事,我们快去做检查。”
陆欢突然对她露出了一个干净的笑容,没有那种懒洋洋的淡淡嘲讽,朝气十足。
他终于知道自己需要做些什么了!
陆欢和杜绮芳一起又进行了检查,发现徐志强的生命体征已经不稳定了,虽然他看上去更轻松,但那是因为他胸部以下已经没有任何知觉。
两个人回到了影像科,杜绮芳有些失神,陆欢沉静的道:“徐志强情况很危险,脉搏微弱,脊椎折断,呼吸微弱……”
他的拳头握紧,卢静对他感激微笑的脸庞浮现在眼前,自己答应的事情,可是此时却似乎是将徐志强推入死亡的深渊。
“通知手术室,马上进行手术。”急诊科主任道。
杜绮芳在出门的瞬间,突然回身问道:“不可能啊,他明明还能讲笑话,怎么还有几分钟,就会死去了呢?这么沉重的伤势,不应该出现在他身上……”
没有人回答,这其实也是所有人心底的问题,一个如此乐观的灵魂就这样消失吗?
可是说什么,眼下的情况也不可能改变,在场的主任、专家级医生都避过了她太过清澈的眼睛。
陆欢握住了她的小手,小手冰凉,因为汗水显得更加滑腻,轻轻颤抖。
在感觉到陆欢手上温度的瞬间,杜绮芳的手僵了一下,但是几乎马上就反握住了那只坚定不疑的手。
女性终究是更多愁善感一些,嘴上说的,心里想的和最终做的,很可能都是完全不一样的事情。
陆欢对她摇摇头,早上刚刚教会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