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临江和窦琳琅打着马儿从曲门官道踏上归途,两山间树木参差交错,翳阴的树冠遮住了些许星光,那半满的弦月被干枝杈分成了无数块。
远山上有狼嚎声悠长地在山间回荡,马蹄踢踏在黄土道上的声音不急不缓,两人走上延缓的上坡时,回过头来时,消失在树荫中的内关墙又出现在他们面前,依然是那样雄伟壮阔。
风临江半是叹气,半是消解旅途苦闷,摇头说道:“九曲关关防奇险,严密,堪称易守难攻。只要有七千多人守城,就可以将十万敌军阻挡于关外。我们从鹿鸣山大营而来,再到曲门寨、直至内关、山间的峡谷栈道、崖上的箭塔、外关,从这些地方的守备力量来看,林祈年手中掌握的兵力,至少有三万余人,早已超过了陈光耀的左毅卫。”
窦琳琅骑在马上,漆黑中眼眸秋水剪波愈显明媚,她剜了风临江一眼道:“就有五万多人又有什么用,人家根本不支持咱们。”
风临江像是醒悟了什么,猛然回过头去看城墙上排列的火把,遗憾又失落地说:“刚刚可能是我想错了,以功名利禄来劝他,所以适得其反。他根本不在乎什么功名权力。”
“不在乎功名,那他为了什么?”窦琳琅不解地问道。
“我知道他能力不凡,所以才一再规劝父亲将他纳入进来,也许此人所谋甚大,那他的动机在哪儿?”
风临江苦笑着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也许就像你所说的,所谋甚大,也许,只是为了一己之私。”
风临江的猜测,让窦琳琅更加迷惑,林祈年的一切在她眼中也愈发神秘莫测了。
……
第二天一早,窦琳琅二人在曲门山道上摸索行进了一夜,人困马乏,趁着天边朝阳初升,决定到安曲县的驿站中歇息一下,等到下午日头不烈时再动身。
两人骑马来到安曲城墙下,城门才刚刚在吱呀声中打开,却见一个九岁多的小姑娘,穿着素净的淡色襦裙,撅着嘴巴,揉着眼睛往旷野中走去。
窦琳琅从马上回过头去,惊异地自言自语道:“这是谁家的小姑娘,怎地如此胆大,竟敢一人独自出县城?”
她回头喊了一声,但那孩子竟然不理她,只是目标明确地向前行走。
窦琳琅想要回去追赶,却被风临江喊住说:“算了,那孩子知道自己要去哪儿,我们还是先到驿站歇息。”
日头渐渐从城墙东侧升起,又逐渐升到正当空,天穹中万里无云,有微风吹着枝叶抖动,秋蝉在树梢上鸣叫。
鹿鸣山营地的军卒们刚吃过午炊,上百名火头军在河边一字排开清洗大锅,黑色锅灰在微波荡漾的水面上漂了一层。
轮到值守的兵卒们各自散开,爬到大营周围山顶的箭塔上站岗。军士手中握着弓弩,尽管头顶上有稻草檐,但这稍显闷热的空气还是让他昏昏欲睡。
等他打了个盹儿,突然睁开眼睛时,一袭娇小的身影已经接近了箭塔百步之地。
那只是一个未及金钗的小女孩儿,竟然孤身出现在这荒郊野外,实在是太诡异了。
兵卒连忙探出木栏对着下方值守的岗哨喊:“三儿,有小孩儿闯过来了,快过去看看!”
躺卧在地的兵卒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定睛一看,果然有瘦小的身影朝这边晃动,她走路的步子很慢,虚弱地摇摇晃晃,好像经过了长途跋涉。
女孩儿低着走,绣花小鞋踢着脚下的草棵,鞋帮已经走脱了线,露出粉嫩的脚丫子。
突然她头顶上有阴影挡住了烈日,抬头去看,一个高大的兵卒穿着甲胄站在他面前。
兵卒很惊异,好漂亮的小姑娘,长睫毛挡住了明澈的大眼睛,普通人家可养不出这样白皙俊秀的孩子。
兵卒粗声说道:“大胆小丫头,但敢擅闯军营,你,你们家大人哪里去了。”
女孩儿学着大人的模样朝士兵拱手行礼:“我要见你们家林将军。“
兵卒觉得很荒谬,但还是很正板地回答了她的话:“林将军的行营在内关,你找林将军有什么事?”
女孩儿撅了撅嘴巴,吐出浅短的两个字:“家事。”
兵卒的好奇心大起,这小女孩不但漂亮,而且胆子大,实在是太少见了。他连忙召唤其他的同伴,朝女孩儿围过来。
“这是谁家小孩儿啊?”
“要不要报告史将军。”
“她说要见林将军。”
“还是去报告一下吧。”
七八个兵卒围着女孩儿你一句我一句,已经有人跑着去中军辕门报告。小姑娘真的不害怕,只是听见谁说话,就抬起明澈的眼睛看他一眼,然后低头去揉捏自己浅红色的指甲。
史江正在将堂内午睡,有兵卒跑过来,被门外亲兵拦下。
“将军在睡觉呢,啥事儿?”
“外面了个小丫头,说是要找林将军。”
“什么小丫头!你们怎么什么人都往营中领!扰了将军的午睡,小心你的屁股!”
史江从木榻上翻过身,听见外面的嘀咕声,睁开眼睛喝道:“谁在哪儿鬼鬼祟祟的,给我进来!”
亲兵和兵卒缩着脖子走进将堂,两人跪地禀报:“他跑过来传信,说是大营外来了个小丫头,要见林将军。”
史江咕哝着吐了口痰:“怎么什么人都来找主……”他突然精神一震,大声问道:“多”
兵卒站起来回话:“报将军,有八九岁,好像有这么高,不,是这么高。”
他弯腰伸出手掌在空中虚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