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这些伤兵扔到地上的装备里找了两把工兵铲,两人就开始清点起死者的人数来,这一查过后才发现,已经断了气的足有30多个,剩下的人里还有三十四个,眼瞅着好像也撑不过两三天了。
雷震云和李四看得心里极其难受,本来还想一人一个坑的给他们好好安葬了呢,但现在这么多的死人,分别挖坑也挖不过来呀,所以他俩只能在附近寻了个低洼之处,又向下挖了一点之后把这些弟兄的尸体全都抬了进去。
唯一能做的,就是把这些兄弟的身子一一码好,在给他们都已经没了人形的脸上尽量擦洗干净,雷震云虽然伤心却并没有情绪波动得太大,因为从参军到现在,被他掩埋的同袍就已经不下百人了。
几乎每一场仗打完,他都要掩埋一次尸体,为了能让入土的兄弟完整些,他都记不清楚自己有多少次,跪在地上拿着个破炮弹皮刨开被血浸透了的土层,把里面盖着的一块块尸体残片取出后收到一起。
这样几次之后,他就已经不会哭了,只是麻木的重复着自己的工作,被他这样清理的大部分人,都是他班里的新兵,有的连个名字都没记住呢,所以到后来他再也不带新兵了。
记得最惨的一回,是他们二八八团的两个连要强攻鬼子的一个小阵地,这两个连里就有雷震云,到达攻击前沿后因为地势过窄,就一个连进攻一个连吃饭休息,可还没等这口热饭吃进嘴去,他们就被派上了阵地。
阵地攻下来了,但那个先进攻的连队却只剩下了两个活的,十几分钟的时间,只有十几分钟的时间,雷震云这个连上去的工作第一是整备阵地防守,第二就是收尸,不但给上一个连队,还有鬼子的尸体也要收,可是以经没有多少尸体了,大部分全都是炸碎了的小块,他还记得自己收的最大的那块,只是半个手掌。
如今,这些死了的兄弟也算比好多同袍都幸运啦,好歹还有个囫囵尸首在呢,雷震云一边收拾着一边偷眼看了看李四,他怕李四承受不了,因为雷震云已经看到过好多个收尸的战士,因为承受不住而突然哭嚎狂奔,最好的结果是哭着找个没人的地方不吃不动,有的是端着枪去找鬼子拼命,最坏的结果是自己直接拉了手榴弹。
然而李四的反应却出了他的意外,他也悲伤难过,但那悲痛的反应却远远低于雷震云的预期,雷震云心中觉得奇怪,再联想到刚才老爷子说李四是师部的人时,就更加觉得不对劲了。
就在此时,他却发现李四蹲到了一具尸首面前不动了,雷震云走过去看时,却发现李四已经将这具尸体搂在怀中,这具尸体还没死,还有微微的颤动,但他的脸都被虫子咬烂了,不断有蛆虫在他那早就变成空洞的眼窝中爬出。
这人还没死,雷震云赶忙道:“他还有气,快,快背他去找老爷子。”说罢伸手就要去接。
但李四却向他微笑摇头,而是搂紧那个士兵低声在他耳边道:“兄……弟,走好。”说罢咔的一声扭断了这个士兵的脖子。
多年以来雷震云都有一个自己的规矩,那就是绝对不让一个弟兄死在自己手里,这是他在这场战争中所能守住的最后底线,虽然他明知道很多时候,让他们活着其实更加残忍。
因为对这种行为的无法接受,所以雷震云怒目瞪着李四,而且他还觉察出,眼前这个看上去有点滑稽的李四绝对不那么简单,能跨过这道坎儿的要么是已经战斗到完全麻木的,要么就是极其心狠之人。
李四搂着这个士兵勉强笑道:“下……辈子,我变……猪,还他肉。”
雷震云长叹了一声,帮着李四将这具尸体搭起,轻轻放进土坑里道:“四哥,你……当兵几年了?在师部是干什么的呀?”
李四呵呵笑道:“我是3……9年末当……的兵,没……没打过几仗,后……后来,在师军……军法处。”
雷震云立刻就明白了,他为什么可以毫无心理障碍的对自己人下手的原因,军法处,就是行刑队啊,能被选进行刑队的,就没有一个是良善之人。
想到这里他问道:“在师军法处不是很好嘛,你怎么没留在里边啊?如果你留在那里,现在应该早就跟着大部队走在前面了。”
李四又是呵呵一笑道:“不……想干……了,杀……鬼子……才是积德……行善。”
雷震云苦笑点头,李四又道:“班……长,你……什么打……算?”
雷震云道:“你怎么打算的?也留下吗?”
李四笑道:“我跟……着你,跟着……你能……多积德。”
雷震云道:“咱们在这里停两天,这两天里你和老左还有土豆子守住营地,我去找找,看这附近有藏身的地方没有,如果有,就把这些人都转移过去。”
李四道:“要是找不到呢?”
雷震云看着不远处的群山道:“如果找不到,就得把那个英国姑娘和孩子先带出去,她是上头必保的,是咱们的任务,如果有命能把她送到,我再回来。”
李四笑道:“行,我……跟着你。”
三十多具尸体,他俩足足忙了半天才算全都安葬完,但在这半天里却又死了好几个,两个人已经累得精疲力竭,幸好小土豆取水刚回来,就忙活着又和雷震云把新添的尸体也埋了。
再劝也没用,事到如今,自己能保住多少人就保住多少人吧,但愿老天开眼,能让自己在附近找到个大一点的山洞,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