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带着些微暖意和倦意,照在须发尽白的老人身上。他躺在屋门口的摇椅里,松弛的眼皮耷拉下来遮住了眼珠,目光显得浑浊无神。枯瘦如柴的手指微微颤抖着。
谢临洲端着碗,一勺一勺地喂完药汁,又拿纸巾给老人擦嘴。
“还喝这些做什么。”老人嗓音嘶哑地说,嘴唇掀动的幅度很小,“又没多少日子了,喝了也白喝。”
谢临洲转头放碗,没说话。倒是正好出来的院长笑道:“这阵子多亏喝药,您精神头总算是强一些。要不然小谢回来,您连句话都没法跟他说呢。”
老人面色和蔼地望向谢临洲,颤抖的手朝他伸过去。
谢临洲握住老人的手,放在腿上,“宋爷爷,多注意身体,药得好好吃。”
“好好好。”宋爷爷笑呵呵点头。
院长“啧”了声,转身去晾衣服,嘴里嘀咕道:“小谢说什么都好,我们说什么都烦。”
谢临洲难得弯了下唇角,“爷爷,要听郭叔和宋姨的话。”
宋爷爷咧嘴,露出空荡荡的门牙缝,“好。”
“小谢你昨天不是有事想问我爸吗?”宋院长端着盆走回来,提醒了一句就进屋去了。
谢临洲点了下头,看着老人,“爷爷,您还记不记得,当初是什么人把我送来的?”
“当初啊……”宋爷爷抬眸望着天,“三十年了呢,你这突然问我,我还真记不得。”
谢临洲指尖紧了紧,“您想一想?”
宋爷爷沉吟片刻,道:“有点儿印象,好像是一对年轻夫妻,名字嘛,真想不起来了。”
谢临洲眉心一蹙,“那时候有登记信息吗?”
“那你得找找,不一定有呢。”宋爷爷摇摇头。
宋院长又端了一盆洗好的衣物出来,刚才的对话听到了大概,说道:“那时候的旧档案都没有登进电脑里面,还在仓库呢。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了?”
谢临洲垂眸,目光暗淡,“就好奇,问问。”
“都乱七八糟的堆在那里,你要找也不好找。”
“嗯。”他眸子更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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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萦他们一大早就在食堂帮忙,准备稀粥和海带汤。
早餐时间过后,公关部总监乔舒带了十几个人去陪那些老爷爷老奶奶,许萦也带着十几个人去陪小朋友们上课做游戏,一个上午就这么过去了。
许萦发现福利院的生活真的很单调。这里的小孩不像寻常人家的小孩,有爸爸妈妈疼爱,有不同的小伙伴玩耍,眼中看见的是多姿多彩千变万化的世界。对他们来说,世界就是这一方小小天地,睁眼闭眼,都是一张张熟悉的面孔,日复一日。
谢临洲小时候,也是这么长大的吗?
许萦起初觉得这个男人很无聊很无趣,但此时此刻,居然再也兴不起这样的念头了。原来在过去漫长的光阴里,他都是被迫接受这种无聊和无趣。
从这些孩子们单纯却怯弱的笑容里,她仿佛看见了二十年前的那个人。
下午,他们用带来的投影设备和小朋友们一起看了场电影,晚上终于是休息时间。
一天下来,比在公司加班到半夜还要累,许萦笑得脸都疼了。她洗了头发,因为没有吹风机,用吸水巾裹了一会儿就去楼下,想着用自然风吹一吹。
这次她学聪明了,在手机地图上做了个小标记,才放心大胆往别的院子里走。
福利院的老人和小孩作息都很规律,这会儿四周都是静悄悄的,许萦走到孩子们的住所楼下,却发现有一道黑色的人影在花坛边晃动。
她刻意放轻脚步缓缓走近,待看清那件熟悉的黑猫警长t恤衫,终于松了口气。
是二班那个调皮的爱哭鬼,小麦。
“你在这里做什么?”许萦轻悠悠地问。
小麦被吓了一跳,回头望着她猛拍胸脯,“许阿姨,你吓死我了!萤火虫也被你吓跑了!”
“哪里有萤火虫?”许萦往草丛里看了看,黑漆漆一片。
况且这都九月末了,夏天都快过完了。
“被你吓跑了。”小麦一脸委屈地望着她,“刚才明明就有一只。”
“真的?”许萦本来将信将疑,可小孩那张天真的脸实在不像是说谎,当即也有点过意不去,蹲下拍了拍他的肩,“那你再等一会儿,它还会出来的啦。”
“不会了!”小麦小声啜泣起来,“呜呜不会了……”
小麦这一哭,许萦就彻底慌了。
她虽然也是养孩子的人,可南南从小就乖得很,鲜少哭闹,基本上没怎么让她操心。骤然碰见小孩哭,她还是有点不知所措,只能不停地拍着他的背,温柔地哄:“好啦好啦,你再哭,萤火虫才真被你吓跑了,不会出来了呢。”
小麦又嘤嘤呜呜了一阵,突然止了哭声,抽抽嗒嗒道:“我知道有个地方,有很多萤火虫,你陪我去抓吧。”
许萦嘴角一抽:“现在?”
“对呀。”小麦点头。
“不行,现在太晚了,你该睡觉了。”许萦按着他的肩膀沉声道。
“可是我想要萤火虫陪我睡觉。”小麦低下头,小声嘟哝,“奶奶每年夏天都会给我捉萤火虫,陪我睡觉。”
许萦心口微微一颤。
这孩子六岁,是去年才进来的。爸妈在城里打工出了事,奶奶伤心过度也去世了,家里只剩下他一个。可怜的孩子就被镇政府送到福利院。
“但是现在真的太晚了。”许萦温柔地摸着他的脑袋,“你乖乖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