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也不做?”李思存想过赵仲远知兵而号令井然有序的场景,也想过赵仲远志大才疏瞎指挥一通的场面,唯独没有想过,赵仲远还有第三种选择。
赵仲远笑着点点头:“嗯,什么也不做。营中自有各个都头、队长,该如何就如何便是了。李先生不如趁此机会休息休息,日后这种机会可不多了。”
李思存看着赵仲远、董瑜和东方奕进入营帐之中,心中起了一分波澜,暗暗叹一口气:“奋威军中能人倍出,看来并不易与。唉,要报母亲之仇,怕是要大费些心思了。”
一个副都头跑过来问道:“李先生,替李指挥的赵先生有什么吩咐么?”
“你们该训练便训练,该警戒便警戒,一如李指挥在时便是了。”
那副都头一愣:“赵先生没有要做什么吗?比如练兵什么的?”
“没有。赵先生休息去了。”
副都头还不死心:“东方都头呢?他可是‘暗羽’之首,俺们很想听听他的教导。”
李思存的声音已然有了几分无奈:“东方都头跟着赵先生进去休息了。”
看着那副都头满脸的不可思议,李思存心下再次苦笑,暗道:“往往人一得权,便算是再谦和之人,也要威风那么一下子。若换了旁人,爱出风头的集合全营训上一训,低调的至少也要召集什么都头队长的见上一面,宣示这两日的权威所在。”
李思存看着赵仲远所在的大帐门口紧闭,不由在心中赞道:“居高位而不骄,得其权而愈发清醒,这种人当真是难得的很。圣人云,先之劳之,无倦,将大作为当成治人之道;这赵仲远却丝毫不担心旁人说其无能,毫无作为,却能最大限度将营中无主的影响降到最低,真奇才也。”
李思存一步一叹,自回去休息不提。
此时,被李思存称为“奇才”的赵仲远却在百无聊赖喝着茶,接受董瑜又一轮的诊脉。赵仲远和东方奕说些武功上的事情,由着董瑜在一旁冥思苦想。
董瑜早已问过赵仲远和东方奕两人,知道了云未、周岩的情况,听到并无大碍,方才放下心来,也不急着去见云未,当下只是专心给赵仲远诊脉。
良久,董瑜放开赵仲远,长叹一声,埋怨赵仲远道:“都怪你强运真气,体内筋脉已是再难修复,虽性命无碍、武功未失,只是折损阳寿,而且恐怕过几年便诸病缠身,这些年练武打熬的苦痛隐忧恐怕都会一齐爆发出来。”
赵仲远笑道:“老董,这话你已然说过一次了。”
董瑜怒道:“谁与你说笑?”
赵仲远脑海中又掠过郭琰的身姿面容,长叹一声,现在回想起来,实在分不清当时执意离去,到底是因为担心云未多些,还是不知如何面对郭琰多些。
“只盼着她能找到属于她自己的英雄,只盼着她……”
赵仲远突然觉得有些沮丧。
他突然发现,自己对郭琰仿佛并不只是当作小孩子、小妹妹一般的感情。
他想起郭琰倔强的眼神,银牙紧咬,梨花带雨却昂着头的样子。
他想起郭琰哭着吼道,“我只是喜欢和你在一起而已,又是什么罪大恶极的事情?”
赵仲远强迫自己不再去想郭琰的事情,此时,赵仲远的心中已然满是羞愧。明明自己爱的是路秋月,今生今世都会只爱她一个人,可是为何……
赵仲远也未曾忘记,路秋月依偎在自己怀里,轻声说着,“要时时想起我”。
赵仲远突然有些恨自己,恨自己意志不够坚定,恨自己在爱着秋月的同时却时时想起另一个女孩子。
“造化弄人……”赵仲远的脑海中突然浮现出这个词来,不禁无声苦笑。两个女子都是如仙子一般,郭琰说得对,她并没有做什么罪大恶极的事情,罪大恶极的是赵仲远自己才是。
赵仲远片刻的失神落在董瑜眼里,还以为是自己说的话刺痛了赵仲远,当下也是有些自责,叹道:“老赵,俺发誓,只要俺还有一口气在,俺便会再寻良法。”
赵仲远一愣,知道董瑜会错了意,不过心中着实感激,笑道:“人生在世,若能与朋友快意江湖十年,岂不好过蝇营狗苟百年?老董,我都看开了,你怎么却反而有了执念?有这工夫,不如赶紧给我开一副安神的药,我最近几日一直睡不太好。”
董瑜也知道自己失态,收拾好情绪,恢复了往常神态,笑道:“兵荒马乱的,你若能睡好觉才是出奇了。正好来了大沽河南,索性休息一番便是了。我也给你一副安神的药。”
东方奕凑趣道:“我也睡不太好。”
董瑜白眼一翻:“睡不着眯着。”
赵仲远哈哈大笑起来。三人便胡乱吹牛,晌午用了饭后,又继续说些各自知道的奇闻异事。东方奕从军之前只在金陵城外活动,进金陵城都只能是一年一度的大事,更何况别的远处?而赵仲远早年间行走江湖,董瑜更是跟着师父行游四方,见过的听过的也多,直将东方奕说得一愣一愣的。
神威营中众军士本来还提心吊胆等着代理指挥使审阅,谁知赵仲远三人只是不时要上一壶茶水,天色将晚依然在胡吹乱侃,连见面的意思都没,何况训练审阅?
神威营众人都是李自明、林大风、郑三江带出来的兵,性格也都相近,初时有些忐忑,不过见赵仲远并无耍威风的意思,也便不管他们,只按照李自明在时的情况,该训练便训练,该警戒便警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