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在门外的元德应声进屋,看见这情形便明白了。他看了看祁政,然后转身去把许大夫留下的药取了过来。
“这是……”祁政想开口说些什么,赵晴若则打断了他、
“王爷伤得重吗?”
她没有问缘由,也没有问他为何瞒他。祁政不知怎么松了一口气,回道:“小伤。只是行动时没有注意,扯开了些伤口。”
赵晴若低着头让祁政在床上坐下,退下了里衣,便看见了男人肩上的有些狰狞的伤口。
赵晴若见过被施杖刑的沈嫔,见过口吐鲜血的桐灵,也见过含恨撞柱的祁李氏,但是真正见到被利器所伤的狰狞伤口,这却是第一次。
元德匆匆取了药箱回来,掸了掸身上的雪,上前道:“王妃,让奴给王爷清理吧。”
“不用了。”赵晴若掩下眼中的惊惧之色,道:“我来吧。你先退下。”而后她看着祁政道:“我给王爷上药吧。”
看着女子眼底的坚持,祁政点了点头,对元德道:“端一盆热水来。”
赵晴若是不懂得如何清理上药的,祁政一猜便知,但是他也没有拦她,而是一步步地告诉她该怎么做。
“先将血擦一擦。”祁政光着上身,赵晴若拿着布替他轻轻将伤口渗出的血擦掉,而后动作又是一顿。
其实方才赵晴若只注意到了那一道伤口,现在冷静下来仔细一看才发现男人的背后有许多道伤疤。刀伤烧伤,有浅有深,看着让人心惊,也让人……心疼。
祁政听着身后没了动静,刚想回头,却感觉到她软软的手指轻轻碰了碰自己背上的一处。
那一处,是烧伤。是在济州那场九死一生的山火中受的烧伤。
“吓着了?”祁政想转身避开她的触碰,却听身后的人开口,声音微哑:“没有。”
“当时,一定很险吧?”
祁政听她轻轻问道,呼吸轻轻一滞,面色微微有些动容,语气不自觉地放柔了。
“都是旧伤,过去了。”
赵晴若眨了眨微红的眼,手上的动作继续。
“嗯。都过去了。”
祁政听着这一句,轻轻笑了笑。
那些伤,那些过往,赵晴若没有问,因为她知道。而这些,祁政也知道。
窗外的雪轻轻落着,将王府落成一片静谧的白。屋内的烛火默默燃着,将此夜映得温暖安宁。
两人没再说话,炭火烧着,熏出一屋的暖意。
有些笨拙地包好了伤口之后,赵晴若起身收东西。祁政却突然伸手轻轻拉住了她的手。他将她拉到了身前,双臂拥了上去。
夜还漫长,窗外的红梅在雪中娇艳。
……
秦王府另一边,杜氏问向顶着一身雪回来的小丫鬟。
“你当真看见元德拿了药去,而且王妃还在屋子里?”
小丫鬟应道:“是的。奴婢原本依着娘娘的吩咐看着王爷,然后就见王妃去找了王爷。他们回屋后,元管家匆匆出来,去书房拿了一个箱子回去。他走得急,都没注意奴婢就在旁边呢。后来他又端了热水去。奴婢特意看了看送出来的水,确实带着血色。”
杜氏听完,怔愣了半响,眼神半是哀怨半是怀疑。
他受了伤,是她替他上药的吗?不可能,王爷从来会不让旁人替他上药的。这些事,王爷从来不会让旁人知晓的。她也是在王府这么多年,才能知道的。她不过刚来,她何德何能……
也许,也许是因为她现在是王妃,王爷才会让她知道,让她靠近的。
嗯,一定是这样。只是因为她是王妃而已。王爷、王爷那样的人,是不会动心的。
不会的!
……
自那日之后,祁政虽然依旧忙着,但回屋的时间却渐渐早了。
临近上元,京防加重。二十六那日,京城下了好大一场雪,京郊百姓住的地方甚至闹了雪灾,路都走不得了。
也是因为这一场雪,原本押送出京的一个犯人逃了,祁政便奉命带兵在京城各处仔仔细细地清查人员。
祁政在外时,赵晴若又回了一趟赵府。
只是这一次,她不是来见赵辰的。
虽然已经没了人住但依旧被打扫干净的清芳苑中,赵晴若坐在偏屋内,身前跪着一个人,于慎几个都守在门外。
她抱着一只纯白的瓷罐,垂头看了许久,才抬起头看向身前跪着的人。
“你可知道,我是费了很大的功夫才把你救出来的。你本应该,是同她一起去的。”
跪着的人正是碧桃。她本来在随葬的队伍里,按规矩到了陵园就要赴死,但却被人救了出来。
而这人,正是眼前的秦王妃。
“王妃大恩大德,奴婢谨记在心,愿为王妃做牛做马。”
“我不需要你做牛做马。”赵晴若轻轻地道。其实救她也不是难事,最近雪那样大,路又不好走,出了些意外疏漏也是常事。她又摸了摸怀中的瓷罐。
“你为什么没有拦她?”
碧桃扶着身子,心里理不清赵晴若这一句是怪罪还是单纯的疑问。
“奴婢……娘娘死意已决,奴婢觉得,娘娘、娘娘去了、也好。”碧桃斟酌一番,还是将心底的话说了出来。她自入宫就跟了孟清歌,她的聪明和洒脱,她也都知道。而慎王走后,她和她都成了弃子。
家人还在慎王手上,碧桃知道自己只能到死都闭着这张嘴。她其实应该跟孟清歌一起去的,但是她没有她那么勇敢,她还是想活。
去了,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