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先生,吾这样做,是不是很无耻?”
在这一年的元宵节过完后,朱由栋就急不可耐的返回了南京。在见到袁可立后,憋了许久也难受了许久的朱由栋实在没有忍住,对袁可立将他在万历面前的答对和盘托出。
袁可立在认真的听完朱由栋的倾诉后,先是难得的双膝跪地行了很正规的大礼,然后起身道:“在下多谢殿下的信任,殿下,这种事情,为君者是必须要去做的。”
“吾知道,可是这心里……吾一直期望,臣子为吾尽忠,吾也要为臣子负责一辈子!做得好,加官进爵。做得不好,也要体面的去位。吾最不想的就是耍手段,不喜欢臣子对吾耍手段,更不喜欢自己对臣子耍手段。”
“殿下!”袁可立加重了语气:“殿下万万不可如此想,您刚才说的那种君臣之间非常纯粹的关系,只存在于书本中,现实里是没有的。您现在只是太孙,碰到这样的事情还不是很多。将来您登基为帝,只怕时时刻刻都要如此。您如果不在现在就把心态摆正,将来统御天下时,又该如何自处?”
“是,袁先生,吾明白了。”
“殿下,做臣子的,没有谁不想跟着一个讲情义的君上。但在下之所以从赋闲在家却很是干脆的就到了殿下的身边,不是因为殿下有情义,而是殿下在对付科道言官和东林书院时展现出来的手段!殿下的表现,使得在下深信,您将来一定是大明的一代明君。如此,在下才愿意不顾名声,主动靠上来为殿下效力。”
“……袁先生,你刚才说的,吾不是很认同。吾知道,感情这个东西对于帝王来说是个奢侈品。只是,为人君的,若只对臣子用利益和手腕对付,那臣子对君上如何会有忠诚?所以,吾以后,可能还会像这次这样,玩弄手段对付臣子。但这样的次数,一定不会太多。虽然您说,君臣之间那种纯洁简单的关系只存在于书里,但吾却对那种关系非常向往,也愿意朝着那个方向去努力!”
“在下对此并不看好,而且殿下,以后这种事情,必须烂在心里,不能对任何人说了。君上,站在巅峰俯瞰众生,却也必须承受众生难以承受的各种非难和痛苦。没有这样的觉悟,殿下在未来的日子里,恐怕是会不堪重负的。”
穿过来这么多年了,我终究还没有彻底改掉我的diaosi心态啊。可是,这样的心态,不就是人性么?这点人性,无论如何我都不想丢掉了……虽然如此,但朱由栋还是恭恭敬敬的对着袁可立行礼:“是,袁先生,谨受教。”
……
从1610年的年底开始,在轻微的弹了几下萧伯芝连带着让熊廷弼和宽甸堡吃挂落后。满朝言官枪口一转,开始集体朝着李成梁开火。
这么多年,李成梁吃到的弹劾不少了,所以一开始,北京的宁远伯府也没当回事。但是在朱由栋回到燕京后不久,就派了曹化淳来递话:这一次不太妙,殿下帮忙说话都不顶用了。宁远伯府里的人们才慌了神。
谁愿意老爷子这时候退下来啊?李家虽然跟着太孙殿下赚了不少钱,但还有谁嫌钱多的么?而老爷子只要在辽东一天,李家在辽东就可以大捞特捞啊!
然后李家人开始四处活动,一边去找平时交往比较好的几个御史,要求他们出来辩护。一边又去信给李如樟、李世忠和李纯忠:你们三个跟着太孙吃香的喝辣的,老爷子退不退当然无所谓,但是我们呢?我们还没捞够呢!
可惜,大势如此,无论怎么挣扎都是无用的。
从年底到开年后,如潮的弹章汹涌而来,而在持续两月的时间里,万历居然对这些弹章一声不吭。皇帝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了。
1611年2月,李成梁上本乞骸骨。在象征性的挽留后,万历终于批准李成梁致仕了。
虽然老李致仕了,但他在辽东这么多年,得罪的人不知道多少。所以,老李在4月等到接任的原蓟镇总兵杜松,完成交接回到燕京后。弹劾他,要求追查李成梁这些年在辽东种种所为的弹章仍然不减半分。就连兵部也不讨论人家的退休待遇,反而跟着各方言官凑热闹,要求严查李成梁主掌辽东期间的军费使用问题。
这个时候,南边,朱由栋让张以诚在金陵日报上开设了宁远伯专栏,以连载的方式,详细的回顾了李成梁八十多年的经历。在这些连载中,一个保家卫国,付出了青春和长子,到了耄耋老年,依然亲自提刀上马,为国御边的老军人形象跃然而出。
然后当金陵日报的宣传在燕京城里都已经掀起了百姓热议的时候,万历发了一道旨意给兵部:李成梁镇辽年久有功,应得恤典,着该部从优查给。
“世忠,这个事情真的对不住了,皇爷爷的本意是想趁着宁远伯这会儿身体康健,抓紧时间让杜来清(杜松的字,真是……)熟悉辽东事务。并不是对宁远伯生了疑心。所以,吾也实在是没有办法。”
“殿下说哪里话!殿下让金陵日报连篇累牍的报道家祖父的英勇事迹,真是让李家上下感激涕零!家祖父前一阵子一直在念叨,说有了太孙如此肯定并将其武名天下传颂,足可就此瞑目了!”
说起来,朱由栋这一举措也是无心插柳:他本来是想保护李成梁——我只想让他辞职,以方便我逼反努尔哈赤。既然人家已经辞职了,你们这些言官还抓着不放那就过份了啊。你们要泼脏水是吧?那我就给他添光环好了。
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