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时的大街很是热闹,人潮熙熙攘攘。隐隐能听到有人在说新帝降生的喜事儿。
云浅月挑开车帘,向外看去,京城还是一如既往,不像是老皇帝离开的时候,全天下为其戴孝披麻,京城死寂一片,甚至还隐隐有些喜悦的感觉。新帝降生是大事儿,是喜事儿,太后即便贵为国母,驾崩了,为之国之大丧,但也掩盖不住这件新帝临世的大喜事儿。
云浅月放下帘子,想着这样也好,天圣人人欢喜她的孩子出生,应该是姑姑乐见的。
马车来到宫门口,云浅月下了车,便见到宫门口已经聚集了不少车辆。都挂着各府家眷的牌子,太后崩逝,朝中凡是有品级的命妇都要进宫为太后守孝。
朝中各府的命妇们都聚集在宫门口,以德亲王妃为首,等待人来齐了一同进宫。
众人见云浅月来到,都连忙上前,云浅月的身份如今再不是云王府纨绔嚣张跋扈不懂礼数的嫡女,而是才华名扬天下,一篇《谏君书》连当世大儒都称颂的惊才女子,天下学子对她推崇备至,百姓们这些日子提到她,都再也不觉得她配不上景世子。而是纷纷换了一种说法,恍然景世子慧,怪不得万千女子独独喜欢云浅月,原来是有道理的。
德亲王妃拉着云浅月的手,眼眶微微泛红,劝慰道:“浅月秀节哀顺变,太后是找先皇去了!生是夫妻,死也是夫妻,有先皇在,她……”
“德亲王妃说错了,姑姑早就后悔嫁入皇室了,这一辈子是夫妻她都做够了,活着已经形同陌路,死了也不可能在一起的,但愿他们两不相见吧f泉路上两不相见,投胎之后永不相见。”云浅月截住德亲王妃的话。
德亲王妃一僵,后半句话没说完吞了回去。
众命妇大气也不敢出,这样大逆不道的话,也就浅月秀敢说。
“人还没到齐吧!王妃在这里等着吧,我先进去了。”云浅月撤回手,走向宫门。
德亲王妃不由得松开了手,她自然知道因为老皇帝给太后吃了生子果,她才一直不能怀孕,后来又吃了一颗,让她有了身孕。那个孩子无非是老皇帝作为给七皇子夜天逸执掌皇权的踏板而已。帝后生前就形同陌路,她也没说错。她不知道该说什么,看着她走进宫门。
夜轻暖站在德亲王妃身边,见云浅月走向宫门,她快走几步,跟上云浅月,轻声道:“云姐姐,我与你一起进去!”
云浅月看了她一眼,没说话。
二人进了宫门后,众命妇们一时间无人说话。片刻后,一位命妇道:“浅月秀哪样都好,就是说话不给人留情面。”
德亲王妃看了那位命妇一眼,叹道:“她和太后姑侄情深,如今太后死了,她心里难受。浅月秀是真性情。”话落,见又来了两辆马车,最后的两位命妇到了,便对众人道:“走吧,我们进去。”
众人应了一声,齐齐走进宫门。
皇宫里已经挂上了白帆,刚一入宫,便听到了从荣华宫传来隐隐哭声。肝肠寸断,宫中虽然妃嫔美人后宫三千粉黛都被夜天逸清走没有了,但还有公主和宫女以及太监。如今显然是那些人在哭。
云浅月来到荣华宫,荣华宫的守卫已经撤了,宫内已经搭建了灵堂。
以六公主为首的一众皇子公主已经跪在灵堂前。
文莱守在宫门口,显然是在等云浅月,见她来到,连忙上前,“浅月秀,太后的灵堂刚刚搭建了,太后的衣装如今还未穿,景世子吩咐,说等着您来穿,之后再入棺。”
云浅月点头,四下看了一眼,没看到容景,问道:“容景呢?”
“景世子去了国库,为太后选陪葬之物。”文莱道。
云浅月不再说话,向内殿走去。
夜轻暖跟在云浅月身后。
二人进了内殿,关嬷嬷红着眼眶迎上前见礼,低声道:“浅月秀,太后遗言,让奴婢转告您,她将您当亲女儿,这个孩子不过是圆了她一个当母亲的梦而已。您能照顾他便照顾,若是照顾不到的话,不要强求。在她心里,您是第一位的。”
云浅月抿着唇点头,姑姑还是爱她的。
关嬷嬷不再说话,挑开内殿的帘幕。
云浅月想着昨日她就站在这里害怕往前走一步,害怕姑姑同赵可菡一样,转眼就死在她怀里,可是如今姑姑还是死了,这一步总要走进去,即便她不想,也要为她亲手穿衣,要为她装棺。她蜷了蜷手心,走了进去。
殿内无人,太后躺在床上,显然已经被人清洗过,身上穿着崭新的代表后服颜色的红绸里衣,一套大红的后服叠得整齐地放在床头,在等着她来穿。
她走到近前,眼泪再也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
泪水即便模糊了视线,也能清晰地看到她姑姑脸上挂着幸福的笑,大约他知道孩子活着吧,她牺牲了这么大,甚至生命,换得的孩子,只剩下一口气活着,也是她最大的欣慰。
“云姐姐,你若是难受,就哭出声来吧!”夜轻暖伸手接住云浅月的眼泪,不让它滴到太后的脸上。
云浅月闭上眼睛,伸手捂住脸。想到比起姑姑对她的好来,她对姑姑真的不算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