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大守这才意识到,自己这个两班,是真的不值钱,别说唬人了,连走狗都唬不住。
路边两个也是行商人模样的中年人上来拉住洪大守,把他人往后拽。
“这位小哥,别出头,到最后吃亏的总是自己。”其中一个生怕洪大守还追上去分辨,那指不定要抛费多少银钱了。
如今的局面,别说是落魄的两班,就算是干着四品五品,乃至于正三品堂上官的令监都不敢沾染上天主教。洪大守这般模样,肯定没有有力的后台能捞他,那就不要想逞强了。
“可,可这!”洪大守看着跌坐在地流尽了泪水的百姓,实在于心不忍。
“人人都帮,你帮的过来吗?你有能力帮吗?”
“唉,本来都是命,半点不由人啊!”
两个行商人边摇头边叹气,刚刚还围观的路人,看官差离开。这一村的百姓被搜刮殆尽,骨头里那点油花都被攥了出来,短时间内是不会再有什么戏看了。
而眼前的这个村庄?大部分人在“生”的下,最终会投入地方上两班贵族地主家,为奴为婢,为了挣上一个活命。少部分人,也许会做了强人,上山结寨,做无本的买卖。
这一村的百姓破产,这一县便少了数十户乃至上百户良民。他们该交的田贡米、军保布就会落到还残存的良民头上,慢慢的慢慢的,这一县便也就不存在什么良民户了。
拽着洪大守离开的两个行商人把洪大守带到了一个野店,附近似乎是个有几家店铺的小庄子。并不靠着贡道,只是咸镜道往汉阳去的商路上的一条小叉路。
三人坐了下来,叫了些汤饭。两个中年人各自介绍,一个叫韩三石一个叫韩五石,亲兄弟两个。背着些汉阳的衣带、发饰、头面、额巾、香粉、钗环之类的小件,去定州售卖。
洪大守和他们叙了一叙,两兄弟是嘉山郡人,离铁山郡还真不太远。所以两人听到乡音,怕洪大守吃亏,这才出手把洪大守拽回来。
“小哥驮的是啥?往哪里卖?”韩三石估了半斤浊酒,进了屋。神医狂妃:邪尊,别嚣张!
感叹着米价上涨,然后带动着什么东西都涨价不少,生意越来越难做之类的话。间或也讲一讲路上看到的抓捕天主教徒的事情,暗地里骂了骂贪官污吏也就这样了。
与周围完全显露出破败和萧条的村庄不同,这座小小的野店易于周围的颇有两分生气,充斥着食物的香气,以及火热的人群。
与洪大守之前看到的那些已经被生活折磨的麻木不堪的百姓大为不同,虽然大部分人眉宇间都带着愁色,可散发出的那股生气让人感觉到舒服。
放完了水的洪大守准备回屋休息,一个小孩,看不出男女,头发沾满了污渍,泥土灰尘草叶。大冷的天还穿的破破烂烂的,最可怕的是光着脚,脸上裂开一道又一道的口子,全是冻伤的痕迹。
那孩子伸出手,眼神里全是哀求,不知是饿的久了还是怎么回事。那眼睛看上去都泛着黄绿色,有些吓人。
“老爷赏点吧,老爷赏点吧……”
边祈求,那孩子还咳嗽两声,想来还有可能染了风寒,甚是可怜。
洪大守这点妇人之仁还是很足的,直接问店家要了一碗汤饭,拿个木勺就递给了那孩子。
店家并没有觉得不妥,还说这孩子就是这庄上的,家人都死了,就剩他一个,东家一口,西家一口。可如今大家都过不下去了,也不知道能不能熬过这个冬天。
洪大守不可能收养这么一个孩子,他自己都不一定能养得起自己。只是又掏出一个常平通宝,让店家给孩子弄双草鞋。
用勺使劲吃饭的孩子听说还能有双草鞋,一高兴,许是呛着了,猛咳了一声。但他嘴里的饭粒还没咽进去,不舍得喷出来。
就捧着碗一咳,洪大守看得分明,那一丝红色是血!
【注1】特别说明一下,朝鲜共有八道平安道称为关西,黄海道称为海西。这两道被人合称两西地区,始终为其他地方的人歧视,造成了这两道的百姓乡土观念深厚,一致抱团排外性很强的特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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