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景来打开小小的白折,里面简单的写了几句,抬头是同郡宝城宣氏(宝邑宣氏)。
宝城宣氏?
这肯定不是什么京华士族,因为洪景来在汉阳就没见过这号人。这应该是全罗道宝城郡地方的一个士族,而且宣这个姓氏太少见了,洪景来几无印象。
再者这人写同郡,这就更让洪景来一头雾水了。铁山郡又不是大郡,能称得上乡班的唯有金进士一人而已。其余的根本上不得台面,毫无交集。
正巧了,金斗吉刚从全罗道务安回来,和宝城离得也不是太远。洪景来索性把名帖递给他,他以前是铁山的地头蛇,如果真要是全罗或者铁山老家的人他应该有印象。
金斗吉放下筷子,笑了笑,接手过来。只是打开一看,脸色突然有些不自然。
“怎么?老兄认识?”
“老弟莫非和我取笑?”金斗吉把白折合上。
“万万没有!”洪景来心想这难道是金斗吉的熟人,而且是有过节的熟人。
“老弟啊!你想想你的两班保举,四祖清单上签名钤印的人是哪位?”
“哎呀!莫非是本郡大守宣烟!”洪景来一下就回忆起来了。
当初洪景来参加进士文科前,曾经由金进士出具四祖清单和两班保举,上面还有地方郡县长官的签名。而当时在上面签名的郡守,就是这位宝城宣氏的宣烟。
若果说这位,都是四品的郡守了,即使卸任到汉阳待选,怎么会来拜洪景来一个小小的五品判官?
“就是本郡的老父母!”金斗吉似乎没了酒兴。
想想也是,他原本是在郡府衙门奔走,放救荒米高利贷的差人。指不定就和这位宣烟打过照面,这要是被人认出来就尴尬了。
他曾经只是一个贱役,现而今却是两班生员,身份是换了,但是总归会怕遇见“故交”!
很好理解的吧!
“既然是本郡的老父母,总归要见的。”洪景来把名帖递给韩三石,让他还给来人,告诉人家明天下午有空,可以来过府一叙。
第二天很自然的,金斗吉说他有事,一大早就出门去了。至于到底是有事,还是出去躲着,咱们不必细说。
而洪景来则是收拾了一下,到底是见曾经的父母官,洗个头总归是要的。咱们见小赵都不一定次次洗头,能洗头见这位宣郡守已经是很给他面子了。
中午人家再过来递了名帖,洪景来收下以后,告诉人家下午两点三点来都可以,他会在家静候来者。
见面拜访波澜不惊,洪景来特意在门口迎了迎宣烟。这才认真打量了一番宣郡守的形貌,大概四十上下,面色较白,不似普通丽人的那种国字脸小眼睛。居然是容长脸,高鼻梁,眼睛也是双眼皮大眼睛,颇有神采。
人家过来居然带了一封信,是洪景来家乡老母亲的。当然老太太不会写字,是由人代笔。
大致就是说身体很好,不必挂念,好好做官云云。但是末尾还特别加了几句,说什么宣郡守素来关照,以前颁赐节妇时,往来周转,很是得力之类的。
信里既然这么说,洪景来不能坐视,人家照顾了老母亲,当然要站起来拜谢一番。宣烟推让一番,连说无妨。
这样两个人关系才算融洽起来,开始坐下闲聊。洪景来也了解了他们宝城宣氏的来源,明洪武十五年(1382年),朱元璋平定云南,时任文渊阁学士宣允祉奉使高丽,留居宝城,为宝城宣氏始祖。
虽然不是什么名门望姓,在地方上倒还是有几分势力的,这也是他能参加进士文试,并且中试,最后一路做到一郡太守的原因。
你家门的高低,对于你能做到几品官,不论表面上还是背地里,都是有影响的。
就像洪景来,如果没有傍上丰山洪氏,那这辈子也就是个五六品的文官到限。但是现在是丰山洪氏的话,哪怕做到正一品领议政也毫无问题,谁叫丰山洪氏的家门够高呢!
“不知贵郡到舍下是?”洪景来没有用太亲近的称呼,也没有用太疏远的,等闲视之。
“其实并无什么情宜,只是铁山任满,回往汉阳待选,闻听阁郎在京,便来走动一二,顺便转交书信。”宣烟说的很是坦然。
洪景来知道他肯定有事,但是人家并不直接提出来,在这套交情,那肯定是有些别的什么缘故。他一个待选的官,虽然有个从四品的郡守打底,但是不使银子,不走门路,想要往上继续挪动或者再外放一郡,都不会那么容易的。
“大人不妨直说,汉阳守选,极大不易!”
“果真无事!只是听闻阁郎与成均赵校理乃是同年,情深义厚。素来知晓赵校理文学优选,只可惜无缘拜见!”
好嘛!
这就对了嘛!
咱们洪景来有啥好求的!
可是小赵那就大不相同啦!人家爸爸是原任吏曹判书,叔叔赵镇宜是汉阳府判尹(从二品),一门清华,想要调动个把人和玩似的。
“赵校理吗?”洪景来面色淡淡的笑了笑。
我认识小赵那是我认识,你不认识小赵那你就是不认识小赵,想认识也没这个门路!
“还请阁郎居中介绍,尚有些文章请教赵校理。”
宣烟既没有情急,也没有说什么必有重谢的话,还是以文艺之道来说事。这位宦海沉浮二十年的老官僚,显然不是毫无城府的愣头青。
“您说是汉阳米堪食还是东海鱼鲜美?”洪景来好像在问一桩完全无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