昌庆宫明政殿配殿千秋殿内,李玜(纯宗大王)十六岁的脸上已经大致脱去稚气,端正的脸目视前方。座下跪坐着两班大臣,商讨着诸般事务。
洪景来坐在诸位堂上大监的最末尾,独独面前有个小书案,摆着笔墨绢绫,安静在做一个随叫随到的文书小弟。另外还有一个也是卑微文书小弟,这一位就更简单了,记载《李朝实录》的起居注学士。
坐下的几位大监正在上奏关于今年秋粮年贡的事宜,洪景来仔细的听着,这可是不可多得的学习机会。全罗道和庆尚道今年的年景尚好,但是往北一些的江原道和京畿道出现了一定程度的旱灾。
京畿道可以直接开放畿内的官仓进行一定程度上的赈济,而且由于汉江和临津江水运的便利,赈济地方都比较容易。加上开城、汉阳、水原三都都在京畿道内,朝廷的行政能力较强,说白了就是官吏较多,能够比较容易的施行政令。
不需要处处仰仗地方上的乡班和乡吏,且八道贡米在汉阳集散,又使得京畿道市面上的粮食也显得相当充裕,不虞有缺乏之苦。只要官仓放粮,市面上的粮食又充裕,两相调剂,就算有一定程度的旱灾,也大致上可以克服。
或者说就算京畿道有旱灾,只要汉阳城内能救灾稳住局面,那其他郡县……
但是另一处的江原道,就显得问题较大。因为朝鲜虽然多山,抛开咸境道的盖马高原不论,大致上西部主要是沿海平原,而东部则是连绵的太白山脉。这就导致了江原道这个半岛东部的分道,农业状况逊于西海岸平原上的分道。
像是将来半岛上比较有名的旅游胜地金刚山,就在江原道中,且他实际上是一个相对绵长的山脉,只是主峰也唤做金刚山罢了。这一地区连大城镇都很少,有也几乎都是在靠近日本海的沿海小平原或者道南接近平原的地区。
所以现在殿上的诸位大监正在商议,首先是要不要减免今年江原道受灾情况较为严重的郡县的秋粮年贡,其次是假设最后的灾情汇总上来,情况比较严峻的话,是怎么着一个救灾赈灾的章程。
朴宗庆执掌户曹和宣惠厅,算是掌着整个李朝的钱袋子,虽然他是以外戚荫叙的身份做官,在理政上却全然不是那种“糊涂混账官”。不仅对于户曹官仓和宣惠厅都捧所内的具体情况了如指掌,而且对于整个八道能收上来的贡赋有一个大致的数目。
新收多少,见在多少,新支多少,存余多少,一桩一桩说的分明,金祖淳和他两人配合禀报的节奏也不错。
“此事待道监具奏以后再行定夺,国舅先预画汉阳左近赈济事宜。”李玜不带什么情绪的吩咐道。
“臣等明白!”其他的事情再大也大不过旱灾,这件事有了暂时的处置,其他就都可以延后。
农业社会嘛,只要农业、农民、农村问题能妥善地解决好,这江山就不会有什么问题。李玜和金祖淳、朴宗庆都知道的清清楚楚,农事乃是治国之本。
洪景来和几位大佬低头行礼,目送他们退出千秋殿。他今天这个值也基本算结束了,毕竟他是个承旨,没有教旨要发的话,那也用不着草拟教旨的承旨啊。
“小洪副承也退下吧。”李玜朝洪景来点了下头,说完他也起身,准备往殿外走。昌庆宫也是前朝办公,后朝休息的格局。
不管是回后宫休息,还是去召幸自己的妃嫔们,肯定比在这看着洪景来这个男人来得强。大清早起来理事,一直干到中午,算是勤政了。
“臣告退!”洪景来端正的起身恭送李玜。
这干了这么多年,从小洪判官开始,现而今都干到正三品堂上官了,结果还是小洪副承。洪景来心下哑笑一声,向李玜行礼。
“说来小洪副承年齿几何?”李玜在洪景来面前突然停了下来。
“臣今年恰好而立。”
“听大妃娘娘说还未娶亲?”
“是!”
“怎地如此晚?”李玜十一岁就拣择,十二岁就成亲,老婆都抱怀里靠五年了,自然一时没转过来。
“此前功业未成,不及婚配。”
总不能说世界尚未大同,无心儿女私情吧。只能假装说是以前还没考取功名,不想因为结婚成家耽误自己的举业。
“可为之,可为之……”李玜明显不信,笑着走了出去。
真是呵呵了,咱们三十岁一大老爷们,居然被一个十六岁的小青年给嘲讽了。这明摆着就是嘲笑咱们是老处男嘛,好过分哦!
我竟然有这么一天!
苍天啊!
夹着文具盒往宫外走,洪景来真是忍一时越想越气,退一步越想越亏。这大概算是单身狗的愤怒吧,还能咋滴。
下值回了家,洪景来照例先去问候一下自己的老母亲。结果老母亲根本就没在屋里,正在后院里刷萝卜。看这个架势是要开始准备过冬的腌萝卜,量不小。
洪景来和她道了一声安,对她这样根本闲不住的情况已经司空见惯了。堂堂三品郡夫人,照样在家做咸菜,传出去大概也是一桩美谈吧。
“这煮的是什么?”洪景来闻到一股酸味,又看到荷善端着一大锅什么东西出来。
“这是黄栀子。”洪氏拿个勺尝了尝。
“腌萝卜?”
“那是自然?”
“为什么要醋和黄栀子腌呢?”洪景来看了看萝卜条,洪氏正把它们从盐水里捞出来。
“上色。”
“上色?噢……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