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周,看一下2床的怎么回事,那老头又按铃了。”
“唉,顺带送一下三床的液体啊。”
两名护士正对周一生指派着工作,而周一生低眉顺眼,不敢有丝毫忤逆。
当然在心中持续着抱怨,但却总被什么东西遏制着情绪的爆发,让他成为一个听话的小实习生,但护士小姐姐并不会觉得他可爱,一切都是那么的理所当然。
去了2、3床,刚走到休息站,主治杨医生从手术室出来了,丢来一份病例:“把这个整理出来,下班前录入电脑,院里现在做信息化病人牌你知道吧?动作麻利点,别赌那虚无缥缈的运气……”
“医务处随机抽查,万一查到咱们科,信息牌一扫没病例,罚金可从你身上扣。”
杨主治将自己的事情丢在了别人的身上,却摆出一副言传身教的样子,仿佛善意提醒着周一生……
你知道你是实习生吧?
工资本来就不多。
再扣些罚金,你这个月日子还怎么过啊?
我是为了你好,你能听出来吧?
嗯。
卧槽尼玛!!
心下,无边的愤懑咆哮。
但心头那仿佛不存在,又切实发挥着强大力量的事物,又一次将他心中的崩溃与癫狂压抑了下来。
“好的,我知道了杨哥。”
“嗯,那行,忙去吧……对了,在医院叫杨医生,别叫杨哥,早点进入职业状态,被把社会上那一套带进来,去吧去吧。”
周一生抿嘴笑着,笑得很抽搐。
其实外人,包括那杨主治其实都能看到他嘴角的怒意,可真没人将他当成一回事儿。
一个小实习生而已,要干就干,不干滚蛋。
“真的很卑微啊。”周一生惨笑自嘲。
他去年夏天入院实习,学校分派,本来像这家三甲医院的机会轮不上他,但医院的泌尿外科今年与一家专科医院合并,一下子涌入大量病源,导致人手严重不足,因此签订了长约实习合同。
此类合同大多是不平等的条约。
三年底薪实习,期间执业考试通过后可提升,但会自动续约五年在职协议。
哦,不是在编,是临聘。
这意味着科室福利‘雨女无瓜’,不谈全院各科的鄙视链如何,反正在科室内的鄙视链绝对处于最底层。
所以,当时签约的人很少,一共五人。
周一生是其中之一。
而今,当初签约的人仅剩下了他一人,其余四人为此付出了八千元保证金亏空的代价。
合理吗?
当然不合理,但也没人敢去告,从这家医院离开,想顺利入职下一家医院,还是夹起尾巴做人吧。
周一生为什么不走?
因为他没有钱折腾,当初签约也是看上从毕业日算起,就有带薪实习,拿着科室底薪,算是真正找到工作了。
当初交给院方的8000保证金,还是从表亲家柳姐家借来的……
他家在秦中农村,条件不怎么乐观。
父亲周从术是一个患有间歇性脑疾的‘瓜娃’,病发时喜欢说一些骚话怪话,类似‘我家在秦中有十几套房产’‘我爹周寿明是中医大师的弟子’。
病因来源是当年周一生出生时,母亲难产去世,从此周从术一蹶不振。
而周一生的爷爷,也不是什么中医大师,只是乡村里的土大夫,上山采药,凭着几个土方子什么病都能治,却也治不好。
更为了一个傻儿子‘周从术’操碎了心,常年用药,也不见效,所以家底逐渐被掏空。
所幸是孙子出息了,一毕业就找到工作,一个月有三千五百块的工资,这才让这个家庭的压力得以缓解一些。
但家里人自然不知,心头的宝贝疙瘩,在单位是多么卑微的模样。
中午。
周一生擦着食堂午饭结束的时间赶到。
熟门熟路来到最角落的小窗口,内里的人正在刷洗着蒸笼。
“贺大姐,还有吃的吗?”
贺大姐拧头,脸上面无表情,径直转身从抽屉里取出一个塑料袋。
周一生一见里面的五个包子,一杯豆浆就露出笑容,这是‘贺大姐’专门给她留得,拿出医院的饭卡,刷卡后道谢:“谢谢你啊,贺大姐。”
贺大姐没理,继续转身刷着蒸笼。
其实贺大姐年纪不大,估计比周一生就大五岁不到,主要她有些面瘫,不爱笑,看上去冷酷无情,像是饱经社会的蹉跎,充满了沧桑。
贺大姐有一个女儿叫小洁,皮肤黑黝黝的,常被食堂的人笑话是非洲姑娘。
那不是她亲生的,据说是捡来的孩子。
总之贺大姐是一个有故事的女人。
周一生拿着包子在餐桌落座,狼吞虎咽,眼神却始终离不开‘贺大姐’……他觉得贺大姐挺好看的,如果穿上科室护士常常穿着的服装,姿色一定不比她们差。
心中莫名有一种骚动……
好喜欢她啊。
可就在骚动出现的刹那间,心口莫名的事物再度出现,让他又一次索然无味起来……
所以,包子吃完,他有只剩下一个念头:“要好好工作,争取执业考试通过就能提升薪水了,说不定能想办法进编。”
想进编,就得学会拍马屁。
穷苦家庭的孩子最有眼力见了。
所以在匆忙的午饭后,周一生照例去了医院门口,见到了‘老唐’。
老唐是快递员,名字挺文雅,叫唐爱云。
一见周一生过来,就笑呵呵道:“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