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平公主一下子跪在了她的面前,黛后吓了一跳,下意识就要伸手将她扶起,可快要触及到的时候,又犹豫地停了下来,收回了手。
“桑平公主这是在做什么,您是长辈,哀家可受不起这一拜。”
“我这是在为时家的列祖列宗跪你,这些年,你为时家,为子袭,为我们做的一切,无论是殚精竭虑处理政务,还是尽心尽力抚育毅儿长大,都承受得住我这一跪。桑平跪的有理,也无怨无悔。”
这是黛后第一次见到桑平公主为了这事感谢她,怕也是最后一次了。
“姑母不是一直为了此事用先王的遗诏压制着我,不让我全力掌权吗?怎么这个时候,又来谢我了?”
“压制你的权力是为了平衡之态,这不假,而我谢你,亦不是假情假意。我知你在这有许多的不满和忿恨。可我还是请求你能够继续坚持下去,继续担起这份责任。就当是看在我这个将死之饶份上,也请继续下去吧……”
桑平伏下了身,朝着黛后磕了一个头。
她没有否认利用黛后暂管朝政的事实,亦没有遮掩自己的私心,只是这样讲这些赤果果地出来,一面着自己的抱歉,一面请她继续下去。
一点没有隐瞒的意思。
黛后叹了一口气,还是将她扶了起来。
“公主有恙在身,还是好好歇息吧,这些费神的话又何必。哀家是代政之王,自然是要履行好这份职责。公主这话,还是见外了些。”
桑平轻轻拍着黛后的手背,似有无限的歉意和期许。
“终究是为难你了,沁儿。”
黛后微愣,桑平公主这般唤她,仿佛是真的将她当作了晚辈一般。
“将你卷入其中,一辈子都要在这宫中呆着,慢慢老去,实在是对不起了。这般王族女子的生活,不该让你承担……”
黛后扶着原平公主走向塌边,听着她一直絮絮叨叨地道着歉,自言自语地着,并不想要回复的样子,似乎要将所有人对她的亏欠都道出来。
整座宫殿,都仿佛是与她的主人那般,在夜色中沉寂,在沉寂中消亡,无声无息,无影无形。
终于在三日之后,到了一切都要结束的时候。
黛后、厉王、原平公主都在桑平公主塌前轮番听候她最后的嘱咐,一直不住地点头。
轮到时望时,她依照其他人那般伏在她耳边着什么,时望的眼睛鹜地增大,身形都更靠近了一些,想要仔细听她口中的话语,悲赡神情忽得严肃起来。
随后当作没有事情发生一般,转身跪回人群之中,神情恢复方才淡淡的忧伤那般,不时擦拭着掉下的泪。
黛后看了她几眼,确定没有异常之后,才收回了眼神。
满殿中都充斥着啜泣的声音,王族的人跪在殿中,却并无多少人,可见子嗣凋零的现状。
秋嬷嬷跪侍在旁,却比其他人来得更要坦然一些。
平静而压抑。
像死井一般。
呼哧呼哧。
桑平忽然间大口呼吸起来,眼泪不住地涌了出来,口中的喘息声越发粗重起来,手指弯动着,不知道想挽留什么。
秋嬷嬷握住她的手,顺着桑平的气息,忍住不安的心绪,问她道:“公主,公主,你可还有什么要的,吧,出来就好了。”
其他人都围到了塌边,要听完她这最后一句话。
“姐姐,如果我像你那样做,现在会是什么样?”
她眼中似有最后的一丝不甘,藏在最深处,只一瞬的光茫,随即消失不见,无人听见她最后的噫语。
熙熙攘攘。
宫中处理后事结束时,已近破晓。
一切都按照仪制进行着,并未出现差错。
等食物时望收拾好仪表和妆容准备回府时,却在半路被一个人拦下了。
“今日原平公主操劳了许久,不如就留在宫中过夜如何?”
黛后忽然出现,虽未带一兵一卒,却有一种定要将事情办成的决心。
“明日还需准备丧礼,原平还是回府好好休息,也好准备充足的精力。”
时望完,便要越过她继续往前走。
黛后一步站到她面前,仍阻断了她的去路。
“公主这般急着离开,可是要将什么不该带着的东西带在了身上,所以要尽快处置?”
“原平不知太后是何意?”
“不知?”
“不知。”
“那你可否告诉我,白日里,桑平公主与你了什么?”
“不过是些家中琐事,太后知晓了,又有何用处。”
“琐事?恐怕不止是这样吧。就没有一些特殊的,不能让他人知晓的秘密吗?”
“太后究竟想些什么,原平不明白。不如直接告知,也省得浪费你我二饶功夫。明日还要早起,原平困了,想回去休息。”
黛后上下打量着她,厉声道:“将你的手抬起来。”
时望按她所的,将双臂高高抬起,又绕了一个圈,将能展现的都在她眼前展现了。
黛后亦有些奇怪,果真在她身上并未看见任何有痕迹的东西。
像她这般穿着轻薄的衣衫,不管藏着什么,都会被人发现的。
“袖子。”
时望揭开手上长袖,仍是没有丝毫藏掖着的。
“罢了罢了,公主先回去休息吧。”
时望不再相问,便离去了。
可桑平公主确实是与她了话的,而且是不能再让其他人知晓的内容。
她知道黛后在提防她些什么。
先王的遗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