妇人有些为难,但看到来者衣着鲜光却客气的模样,实在是不好拒绝,遂进屋拿了一片破渔网,把那船底垫了垫,才把窄窄的渔桨交到了魏池手里。
“她说你不会划呐!”祥格纳吉有些担心的把那位妇人的话译给魏池听。
“不怕,我自小就在水边长大,这船虽小,但是比起我们那里的渔梭子还要宽些,我应付得来,你上去便是。”
祥格纳吉心中害怕,但还是小心翼翼的上了船,等她坐稳了,魏池猛的一推船沿儿,等那小船浮水的一霎,灵巧的一跳,上了船舢。小船如一只跳入水中的白蛙,笔直的往湖心划去。
“我们那里的水塘,旁边要长好多的芦蒿,到了夏末便是白茫茫的一片,芦蒿杆上有种‘水栗儿’,攀着一圈儿一圈儿的长,结的红红的果子,吃起来酸得不行。我们这些小男孩儿就喜欢嚼着它,显摆自己有多勇敢。现在回想起来,就仿佛是在昨天一样。”魏池一边荡着浆,一边自顾自的笑着说。祥格纳吉和索尔哈罕不同,只要魏池说的句子一长,偏词儿一多,她就迷迷糊糊不知所述,但有时候更愿意对着这样一位唠叨,她那半懂不懂的模样让人忍俊不禁以外又多了一些随意,将以往的那些小心谨慎都忘了起来。
小船儿平稳的前进,祥格纳吉托了腮听魏池讲那万里之外的他的童年。她不知到‘水栗儿’是什么,也不知道‘芦蒿’,但她听得出那顽皮的劲儿是自己身边的男子不曾有的,而和自己的又何曾的相似。
“那时候塘边住着一户人家,家里的人都很能干,她家的小女儿长的尤其俊美,和她那美人母亲一样都极惹人注目。我还记得,她叫‘小阿英’,每次偷采了她家的茨菇,她就要拿了泥蛋来砸我们。回去书院后,教习的管事看我们一身泥点子,就知道我们又犯了混,一顿责骂之后就被押着去她家赔罪。她母亲很好,只是拿指头羞我们,并不当真责怪。等管事消气了,还让小阿英炒些夏花生给我们解馋。后来小阿英嫁人了,我也长大了,有时路过她家门口,她母亲还要出来招呼我,说那么个小泥猴儿怎么就成了秀才官人了,今儿还来采茨菇么?呵呵呵……”
“嫁人了?”
“嫁人了,嫁给了外镇里一户姓李的人家。她坐喜轿那日我们书院正是年试,等我交了卷子出去,花轿早就走得没有影儿了。也不知道她嫁给那位不曾谋面的人,过得幸不幸福,活得快不快乐。”
“一定很快乐。”祥格纳吉认真的说。
魏池看她肯定的模样,有些好奇:“你怎么那么肯定?他们之前并没见过,也不知道那新郎官是高是矮,是胖是瘦,脾气好不好,喝不喝酒,勤不勤快。哎……我只是觉得人生无常。”
好奇背后有些神伤,那位记忆深处的小女孩早就模糊了眉目,但就于魏池,这个伶俐的小姐姐是懵懂的童年的一个驿站,是书院年复一年日复一日的枯燥中的明亮色彩。那时,她要嫁人了,魏池应了他父母的邀请帮她白描了一幅鸳鸯戏水供她绣红盖头。那幅画描得极其活泼,魏池交画给她家的时候,一家人欢喜得不得了。小阿英已经是别人订下的媳妇了,和魏池这样的半大男孩子独处是要招闲话的,阿英只好包了一包蜜饯说要送他出院门。
‘嫁给一个不认识的人,值得这样高兴么?’魏池小时候很楞儿,走着走着丢出这么一句。
‘我的傻弟弟!’阿英弹了弹魏池的额头,把手中的蜜饯塞到他怀里。魏池还是不高兴,板着脸,脖子硬硬的。
等魏池赌气走到村口,远远的听见身后有人唱小调。
‘月牙儿落在山尖尖咯喂,渔船儿停在水畔畔咯喂,郎官儿山尖尖望幺妹,幺妹河边望郎官儿喂。啥子绣成金荷包喂,送给郎官保平安咯,啥子攒出金丝钗喂,送给幺妹把发钗咯。荷包丝钗好相配,郎官幺妹是一双喂……’
不见阿英的影子,只听到悠扬的曲儿飞得极高极远。
郎官幺妹是一双?魏池笑了一声:“天赐良配哪有那么多?”
“不是什么良配也能幸福啊。”祥格纳吉一摊手:“幸福若是十分,你给一分,她愿意九分,不是十分?有时候,你给四分她给四分,看着好,却只有八分。你说良配是天给的,还是其它的呐?”
魏池好笑祥格纳吉的歪歪道理:“那你说,要是有人一分都不给呐?”
祥格纳吉垂了眼睛:“我便给他十分。”
我便给他十分!
‘凤花儿开花十五瓣儿,幺妹儿心间只一瓣儿咯,郎官儿摆船无回来,八载十载妹也等咯,幺妹无力举千金,心坎儿却比千金坚咯喂……’
那歌声穿越了时空,飘飘摇摇却坚定的回响在这片水泊上。白玉豆腐,辣油面,远在天边的故乡的风似乎和草原上的湿气融在了一处。
魏池笑了:“你和小阿英倒是挺像的。”
魏池自夸划船上手,却也不敢往深处去,真通水性的人都知道,那平静的水面不知藏有多少漩涡,特别是深湖,更是让人琢磨不透。等两人在湖上消了一路上的暑气,魏池便打桨靠岸。
祥格纳吉上了船就开始听故事,只觉得故事好听,也不在意魏池划到哪里,后来觉得身上有些冷了,只看魏池荡了几浆,湖岸便在眼前。那位妇人接过了魏池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