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兴寺对苏广山而言不仅仅是一座寺庙,他与寺庙之间关系也不像寻常人家,没了龙兴寺就是失了求运礼佛之所。
他失去的是血脉至亲,是这世上独一无二的兄弟。从叶念安口中说出的‘没了’二字,绝不会让他愚蠢认为只是拆了那座破庙,全须全影留下里面的人。
自家兄弟性情虽有些愚钝,可做事小心,对细微之处更是十分在意。
如若还活在世间,怎会发生徐石假传消息一事。
尽管叶念安没有全盘拖出这其中缘由,可前前后后联系起来,苏广山已能揣摩出大概。
恐怕眼前的徐石已是龙兴寺唯一活口,并且成了官府爪牙。
自从与府衙合作签订纸约那一刻开始,自己做的每一件事都暴露在叶念安面前,给朝廷递的密信也没起到任何作用。
朝廷官员爱惜自己的羽毛这是其一,更重要的还是这位新任知府在汴梁朝堂上的影响力,在当今官家心目中的地位,丝毫没有半分失宠之相。
苏广山一念及此,后背顿生凉意,平静无波的心里如被人投下巨石,漾开破碎巨大的惊愕水波。
如果寇隼贬谪青州不过是官家决心扫清青州弊政的一个由头,一个掩人耳目的手段,那此次筹粮事件就多了一点颇具深意,又琢磨不透的味道。
自己完全在没人逼迫、没人诱惑的情况下,只被眼前高价下的虚利一时蒙蔽了双眼,颠颠儿地送上了门,淌进了这趟浑水。
就几个呼吸的功夫儿,苏广山便看清了自己眼前的处境,适才得知苏长水的死还有一阵悲痛,可现在全被恐慌所替代。
浑然没有更多的心思在叶念安这个面相俊俏的书生面前,演绎老来丧兄的苦情戏,以博同情。
苏广山心思急转直下,原本想要讨还公道的想法也风消云散,想在这场借粮博弈的旋涡中保全自己,已变得尤为迫切。
“叶先生,年轻有为,令苏某钦佩不已。龙兴寺劫匪盘桓此地已久,为祸一方,多年来青州商业发展破受影响。
如今叶先生神机妙算,山匪被彻底铲除。我且厚颜代表青州诸多商贾,感谢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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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广山满口应承,出乎意料地没有推诿,还恭维了一句,就立即招呼了身后的下人。
“来人,马上把这几日粮仓中收来的屯粮全拉到户曹处。”
“寇知府,苏员外真乃信人,此番结束,理应赏苏员外‘青州商首’之名!”
叶念安面朝寇隼恭敬施礼,笑着为苏广山请功,只是言语间不离诚信守诺之词,心中却暗道看你能平静到几时。
“当得,当得。”寇隼脸上仍然笑意不减,看不透一点心思。
寇隼心间早有盘算,‘今日一事因己而起,由叶念安而终。一切皆由叶念安做主。’
时间无情流逝着,在等粮食搬运的空当,堂上竟然一派和谐,饶有兴致地闲聊起青州城的风物地理。
叶念安虽然来青州已半年有余,却因平日身份所累,除了河堤与白马逗的家,也没再去过别处。
寇隼更是知之甚少,纵然胸中博学,但这山涧乡野中的细微之处也无从得知。
颇多稀罕产物由苏广山这个商人口中说出来,着实令叶念安与寇隼惊奇不已。
说话间,一名小厮遥遥向着堂中诸人拜了几拜,就急跑至苏广山耳边轻声耳语。
苏广山待小厮说完,点了点头说道:“粮食已全运到户曹处,请知府和叶先生移驾查验。”
寇隼点了点头,与叶念安、宫燕等人,随着苏广山向户曹处走去。
户曹存粮之处在青州北城,正是依着南阳河水流进护城河的入口,粮仓置于此处有防火功用。
一行人来到粮仓处,见院子里车马簇簇,人喝马鸣此起彼伏,十分热闹。
叶念安迅速扫了眼堆于院子里的马车数量,不禁皱了皱眉。
“苏员外,念安对车马行生意是外行,不过大体数量还能数得出来。
莫不是苏员外欺我等不识数,虽然院中盛放粮食已不少,但离七百万石粮还是相差甚远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