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一婆婆开口之时,这片天地之中与世隔绝的气息便已经消散而去了,远方兵营的士卒操练之声远远的传到了此地。
那原本令人心绪不宁的嘈杂之声,在此时却让魑魅的心神骤然间安稳了下来,她知道最险恶的时刻已经度过了,即便有责罚加身,至少不会再有性命之忧。
那远远传来的嘈杂之声虽然十分模糊,但这方天地至少不再像刚刚那般,静得令人喘不过气来了,这代表着封禁此方天地的王座已经散去了那封印之力,敛去了杀心。
“回去罢……”
“是!”
魑魅开口回应一声,便转身摇摇晃晃地顺着这条狭窄的小道向外面走去,步履之间虽然略显蹒跚,但她的心中却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回过神来的她这才发现自己身上的衣衫已经被冷汗浸透,回想起刚刚那如水漫头顶一般的感觉,魑魅便忍不住心中颤抖。
刚刚天一婆婆开口问询之时,若是她心怀侥幸,以其他借口搪塞的话,恐怕她这位上将就要永远的留在那一片寂静的虚空之外了。
“回去之后,暂卸上将之位,便在营中修身养性罢……”
只是还没等她走出几步,苍老的声音便从她身后传来,让她的脚步骤然间一僵,但还是躬身行礼,不敢有丝毫违逆。
虽说御魔关的上将军即便在宗师境界中,也是的绝顶人物,可魑魅却知道她的战力根本算不得绝顶,而她之所以能够稳坐上将之位,除了有同为上将军的赤云相助之外,更多的还是天一婆婆的默许。
如今天一婆婆开口,言语之间自然便可罢了她的军职,而且在那苍老的声音之中,魑魅也听出了自己失去的并不仅仅是上将之位。
魑魅默然地离开了这里,作为武道宗师的她,第一次觉得城关之中的这条道路竟如此的漫长。
当女子的身影消失在这里之后,那座凉亭之中,颇有几分儒雅之意的古王缓缓放下了手中的茶盏,看着坐在那里稳如泰山的天一婆婆,禁不住微微笑道:“她所做的一切,不都是婆婆的意思吗?天一婆婆又何故降责?”
“古王,话可不能这么说……”
天一婆婆轻轻抿了一口手中的清茶,那如树皮一般的苍老面容微微抖了抖,面上依旧含着笑意,可她口中的话语却让古佑华都不由得微眯了几分眼睛。
“老身只是轻轻拨动了些许她的心弦罢了,若他自身本无念想,又岂会行今日之举?”
古佑华看着这位老人,即便与其共守城关多年,他依旧无法看清这位年迈的王侯,而对方的心性更是令他心惊不已。
虽说说他刚刚的言语看似是察觉到了什么,但实际上他却并没有感知到任何异样,他之所言完全只是妄语罢了。
然而他却未曾想到,天一婆婆竟然真的施了些手段,再度回想起刚刚的一幕,纵然以他王侯之尊,心中都不由得微微发寒。
听闻天王刚刚的话语,在回想起魑魅的所作所为,古佑华能够确定刚刚那位女将所做的一切都在这位婆婆的掌控之中,或者说从那日天一婆婆将之带到城墙之上时,就已经开始布局了,而魑魅早在那时就已经中了这位天一婆婆的心神之术而不自知。
今日这位上将军前往那座阁楼,再选择这条离开的道路,并非是她忘记了这座凉亭的所在,而是因为有人想让她记不起来,故而一头撞入这里罢了。
那位女将询问叶寒的功法之秘,在魑魅自己看来或许是为了一时贪念,或许是为了驱除魔障,也或许是为了增强修为,总之有着千万种借口,但实际上却都是眼前这位老人想让她这么想罢了。
从前往,到离开,再到刚刚的反应,这一切都是这名佝偻老妪在身后操纵着,那看似一切随心的魑魅之所以做出这么大胆的举动,都是因为有人用看不见的丝线连接了她的手脚,让她如提线木偶一般随着木偶师的心意作出她应为的举动。
可偏偏魑魅自己对此却毫无所觉,就连最后的惩戒临身,她都是一副知罪认罚的模样,丝毫没有察觉到半分的异样。
这位看似佝偻瘦小,仿佛弱不禁风的年迈老人,在无形无声之间却在这周边天地之中布下了一道无形的巨网,而那网中之人也正如他心神之意所移动,却偏偏而不自知。
观他人,再回望己身,古佑华经不住在心中思索,此时的他所诞生的种种念头,难道真的是自己的本我之心吗?
古佑华轻按着茶盏的手指微微一抖,虽然还不至于将杯中的茶水迸溅出来,但是那茶水之中却泛出了些许涟漪。
在天一婆婆将目光投过来之前,他的面上却没有露出半分的异样,直接端起手中的茶杯,将杯中的茶水一饮而尽。
挥手将手中的茶杯放回桌上时,古佑华的眉间却微微皱起了些许,目光落到那已经空了的茶杯上面,轻轻地叹了口气。
这茶,凉了……
天一婆婆看到古佑华的举动,面上的笑意似乎加深了一分。
她自然知道这位王侯此时的心中所想,不过却并没有开口说些什么,因为这一幕完全是她故意想让这两人看到的,敲山震虎罢了。
甚至就连魑魅刚刚到达此地之时,抬头所看到的这座凉亭之中,只有古佑华一人在此,并不是她隐藏了行迹,而是不想让她看到罢了。
自始至终这位天一婆婆都端坐在这里,前前后后根本没有离开半分,可是她不想让魑魅看到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