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新娘家门口,杨昆脸上被抹了不少鞋油,刚开始还不觉得,时间长了,就觉得皮肤火辣辣地疼,寻思里面很可能加了料,停好车之后,就忙着找地方洗脸。
他今天穿着黑色羊绒短大衣,嫌洗漱时不便,临下车前,顺手把大衣脱下,扔在了车后座上。
今天天公作美,是冬日里难得的大晴天,穿着高领紧身羊绒衫和保暖内衣也不会觉得太冷。
贴着墙根挤进院里时,瞅见宋玉芳和李丽也挤在人群里看热闹。
迎面正遇见王波的父母,老两口的造型比新郎官也强不到去——额头上给人用鞋油画了个“王”字,两颊还各画着几道猫胡子,活脱脱一对招财猫。
杨昆知道婚礼当天除了新郎之外,双方的父母也是重点“抹黑”对象,倒不觉得奇怪,只是觉得平日里严肃端正的王老爷子此时的造型实在是太过别致,拉着对方的手使劲取笑了几句。
好不容易挤进卫生间,就见先下车的新郎官正撅着屁股在洗手池前忙活。
从镜子里看见他进来,王波低声骂了一句:“这帮孙子真特么狠,居然在鞋油里掺辣椒面,险些没疼死我!”
杨昆调侃道:“这话可不能让嫂子听见,要是让她知道你骂她娘家后代是孙子,你这几天就别指望上床了。”
“不上就不上,反正也是能看不能碰。”王波随口答了一句,听见总理在喊他去拜天地,匆匆忙忙地擦了把脸就出去了。
杨昆照照镜子,见脸蛋子上的鞋油着实不少,直接拿水洗的话,怕是糊得满脸都是,便扯了卫生纸,对着镜子细心地擦拭。
刚擦了没两下,虎子和何平也连笑带骂地进来洗脸,见整卷卫生纸都拿在杨昆手里,脸上疼得难受,也不跟他客气,一把夺过去,你撕一条,我扯一把,忙得不亦乐乎。
几个家伙在里面“卸妆”的功夫,外面的总理已经拿着小喇叭在喊:“拜天地仪式开始,大家各就各位!”
何平和虎子慌着看热闹,喊了句“一会再洗”,拔脚就往外蹿。
杨昆瞅瞅镜子里的自己,成陀的鞋油刚擦得差不多,黑乎乎的巴掌印却依然清晰可见,因为拿纸擦拭的缘故,比刚才的面积还要大一些,也顾不得这许多,跟着出去见证奇迹发生……新人拜堂。
拜堂仪式由王波父子的领导、现任县工商局一把手张局长主持。
依然保持着招财猫造型的老王夫妻俩端坐在靠北墙摆着的太师椅上,一对新人并肩站在二老面前,听候指示。
张局长手里捏着写有仪式程序的红纸,摆足了开会做报告的架势,也不用扩音喇叭,中气十足地朗声说道:“各位尊敬的女士们、先生们、亲朋好友们,今天,阳历1994年12月12日,农历甲戌年十一月初十,也是新郎王波先生和新娘刘婷女士新婚大喜的黄道吉日,作为二位新人婚礼的见证人,此时此刻,我的心情非常激动……”
虎子听得无趣,捂着嘴巴,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李丽就在旁边悄悄掐他。
杨昆悄无声息地从后面踹了他一脚。
陈静正帮刘婷清理头发上的碎纸屑,正好看见他们打闹,眼中闪过一丝不满。
冗长的开场白过后,张局长宣布:“拜天地仪式正式开始,下面进行第一项:鸣炮奏乐!”
命令一道接一道地传出大门,震耳欲聋的鞭炮声随即响了起来。
炮声稍歇,张局长宣布第二项:新郎新娘就位。
陈静、李红玉以及新郎官的两位本家兄弟同时向后退出几步,给新人腾出地方。
第三项,拜天地。
婚礼举行到现在,达到最高~潮。
看着几个小年轻嘻嘻哈哈地掐着王波的脖颈,摁着他给新娘子连连鞠躬,杨昆突然有些恍惚。
将来轮到自己结婚时,站在身边的女人会是谁?
看着新娘子一脸幸福的娇羞模样,宋玉芳羡慕得两眼直放光。
忽然想到一件事,她凑在何平耳朵边小声问:“怎么没听说他们什么时候换书?”
何平白了她一眼,“哪有那功夫,换完书还得再等俩月,到时挺着大肚子结婚?”
小两口“奉子成婚”的原委,在这个小圈子里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秘密,关系密切的人都知道,她当然也听说过。
宋玉芳眼中闪过一丝异样,问何平:“我要是怀孕了,你娶不娶我?”
当着人家的主场,俩人在这唠唠叨叨地说小话,难免引来别人不满的目光,何平扯扯她的袖子,不耐烦地说:“娶,姑奶奶,我把你娶回来,上三柱香贡着行不行?别说了,人家都看着呢。”
宋玉芳哼了一声,转过头去。
夫妻对拜之后,新娘子刘婷照着司仪的吩咐,闭上眼睛,将手里的花束用力向后一抛,登时引来一阵哄抢。
宋玉芳正和何平赌气呢,就见花束不偏不倚地朝这边飞来,兴奋得跳起来伸长胳膊,接个正着。
这么好的兆头落在自己头上,乐得她笑逐颜开,像只刚下过蛋的小母鸡似地挺起胸脯,骄傲地左顾右盼。
忙乱之后,仪式进行到第四项,新人改口。
被几百道目光注视着,一向大方的刘婷也有些扭捏,声如蚊蚋地叫了声“爸、妈”。
公婆俩早有准备,手腕一翻,一人一只鼓囊囊的红包就递了过来。
旁边的账房手里还有只更鼓的,是男方长辈们给新人的拜礼。
照常理来说,亲友们随到礼账上的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