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弃罢,就算你能通过,时间也不够用了。”青丘姥姥这么说道。
三个时辰了,林熠却还深陷在九幽海中苦苦跋涉。
最后不到三里的路,祝雪鱼已筋疲力尽,拖着盘龙杖,血红的眼里流露出绝望。
但对林熠而言,似乎时间的流逝对自己毫无意义,不论是过了三个时辰又或是三十个时辰,他都无所谓。
他只关心一件事,找到她。
所以他仅仅是向青丘姥姥漠然地问了一句话,道:“我还活着吗?”
青丘姥姥一怔,再一次猜测不透他的真意。
自从林熠戴上孔雀冥王面具后,整个灵台完全封闭,即使是她与他合身一处,亦难以再像往常那样勘破丝毫。沉默了一会儿,她勉强回答道:“你还活着。”
林熠悠然笑了起来。
青丘姥姥突然明白了他问题的重点是什么。
既然活着,就还有希望,就绝对不会放弃。
想到他早先说过的那些话,青丘姥姥彻底无语。
这小子莫非是彻底入魔?
竟真的想要踏碎冥海,直捣地府,无视冥帝魔将,只为救回一个容若蝶?
“你随时可以走,”林熠又说道:“我知道你的灵魄闪遁可以脱离冥海,重返人世。”
听到这句话,青丘姥姥悄然地松了口气说道:“你放心,我不会替你垫背的。”
林熠默然颔首,右手高举,光华暴涨中亮出破日大光明弓。
青丘姥姥顿时感到他的元神里有无边魔意在沸腾呼啸,醇厚雄浑的真元烈烈燃烧流转,宛若长河大浪,汹涌注入手中那一把黝黑色的弓身中。
祝雪鱼断断续续地问道:“林熠,你要做什么?”
林熠冷笑道:“不做什么,只是叫九幽海让路!”
“叮─”弓弦镝鸣,殷红光华从两端泻落融会在中心一点,他的左手缓慢有力地扣住弓弦,掌心里簇涌出一枚小小的黑色光丸,倏忽壮大,急速地旋转,渐渐扩充成拳头大小的光球,“呼”地一声,向前激射出一束黑光,稳稳架在弓身。
魔意涌动至极点,一蓬蓬浓烈的黑色雾光,夹杂着游离的金丝,从他的元神内释放扩散,掩盖住祝雪鱼的视线。
她几乎已看不到林熠的身影,惟有那一双沉默幽邃的眼眸里,有着说不尽的倦与冷。
弓身上的真言亮了,一bō_bō地流动着黑色的光晕─“大道无情,我命在我不在天!”
是对上天宣战的誓言,也是对自我心灵的剖析!
四周海水一层层朝外传递着跌宕的惊竦,激卷起狂舞的碧色水柱,将他紧紧围绕在中心。
这是九幽海的中心,冥界的中心,天地的中心!
弓弦拉动,暗黑色的光箭徐徐延长,箭头的寒光熠熠闪耀,锋芒毕露。林熠将弓身慢慢下压,那簇犀利的箭头一点一点,瞄向脚下翻涌的海。
青丘姥姥骇然发现,此刻的林熠竟然丝毫不需要自己用青魄灵韵襄助,所有的动作都是由他独立完成。
箭光也不再如同血奕天那时的殷红,手心里幻化出的是一支九尺六分的巨型黑色箭羽!
破天诀─破天之诀,破天之箭!
一箭穿空,劈裂九幽海,劈开一条通向冥府的路!
小金小青眼巴巴地望着,当箭头从它们身前缓缓滑过,分明有一道肃杀万物的恐怖气势破入体内,冰冻住所有的一切,令它们升出强烈的敬服之感,却无法动弹一下。
而光箭犹在弓弦,犹在十五丈外!
弓至满盈,心空如渺。
顺我者昌,逆我者亡!九幽海中傲然持弓的这个人,已不再是林熠,甚至不再是凡人,而是一尊魔神。
一尊不可一世、睥睨苍生的冥府魔神。
弓弦脆响,光羽犹如蛟龙入渊,披靡碧海,誓不回头地射入脚下滔滔浊浪里。
没有天摇地动的震颤,没有震耳欲聋的轰响,一抹黑芒譬如刺入冥海的神枪,用它的速度丈量着海水的深度。
所有的力量凝聚不散,紧紧灌注在箭羽中,九幽海并未如千仞神木那般爆裂塌陷;然而这样的情形更加可怕,因为力量不分散,冲击力亦就更胜百倍。
海水迅速中分,恭敬地匍匐退缩,呈现出一条不断翻滚伸展的坦途,最前端那点漆黑色的光傲然夺目。
林熠松开弓弦,四周的黑雾逐步消退,露出他的元神,面色黯淡憔悴,破日大光明弓彻底抽干了他的真元。
但他们已经可以沿着开辟的通道,没有半分阻滞地下沉,惟一的悬念只是那支光羽能射多远?
脚下的海一层层被抛到上方,碧色的水逐步变得浑浊,透着一种土黄的颜色。光羽的箭头似受到浊水的腐蚀,迅速钝去继而一寸寸向后消融。
当周围的水色完全成为土黄时,光羽亦彻底消失。随之而去的,是那种无法抬步的凝固感觉,好像一切都恢复了正常。
最后一层,幻空海。
林熠停步举目四望,视线却穿不透浑浊的波涛。他难以抑制地低低喘息着,将破日大光明弓收起。
此时祝雪鱼才恍然若醒,道:“再往下就能到达酆都城了,但愿不会再遇上麻烦。”
林熠不答,一面默默聚集周围的魔气补充真元,一面朝下方沉落,不出一炷香后,他骤然驻足低哼道:“不对!”
祝雪鱼愣了下,困惑道:“怎么了?”
林熠道:“幻空海海深仅百丈,弹指可过;但走了炷香工夫,居然仍旧看不到尽头,当中显然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