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熠慢慢低下头看着容若蝶的面庞,目光温柔,静静地道:“我的一切已在怀中。”
“呼─”他的脸上突然像燃起了一蓬光焰,灼热的疼痛让他感受到痛楚,却又旋即消失;奇异的绚光从视线里崩散,一片银色空白后,耳中听到“叮─”地一响,冰冷的金属面具重新显露在他的脸上。
然而他的脑海里却有某种东西被瞬息抽空,剧痛几令神经麻木,久久之后意识才逐渐清醒,只是感觉自己彷佛刚从一场冗长的梦中睡醒,从戴上明王面具的一刻起,梦便开始,所有的回忆都变得朦胧遥远,难以触摸。
他眼中的黑色焰火随即退淡,鼓荡的魔意亦从灵台退潮,身上隐隐生出一抹暖意,原先被冰雪封冻的情感,如有春风吹拂温柔复苏。
可是他的心中无由地涌起一个荒谬可笑的问题─刚才的那个我,是自己吗?
也许摘下了明王面具,不过是从一场梦过渡到另一场。
人生本就是一梦到头,谁会有醒来的时候?很可能,自己尚在梦中。
他已无法分辨真实与虚幻的差异,也无法判断哪一个才是真正的自己?
惟一可以确认的,就是怀中躺着的心爱的人。
那么无论这是不是又一场梦境,都已变得无关紧要了。
他摘下面具,脸庞暴露在殿中无处不在的绮丽光晕下。
“您输了。”白衣青年忽然道,但说话的对象显然不是林熠,而是坐在王座上的人。
那男子轻轻颔首,神情愉悦轻松地笑道:“我确实输了。也难怪,戴上明王面具后,能够亲手摘下它的,世上能有几人?”
“所以,您应该履践承诺,放他们两人离开。”白衣青年淡淡道。
“等一等,”王座上的男子摆手道:“或许,他愿意留下来呢?”
林熠笑了,问道:“你认为这可能么?”
“为什么不可能?”王座上的男子笃定地回答说:“如果你留下,便能和她永远在一起,成为冥府一人之下、万众之上的王者;你想让谁生,他想死都不行;而你想要谁死,他也绝活不过下一刻。”
林熠微笑道:“小时候,师父教诲我,天底下不会有白吃的午餐,凡事都会付出相应的代价,有得就必有失。”
“代价就是留在这里,不再理会尘世的一切。”王座上的男子说道:“或者这对你而言,更像一种解脱;因为你再也不必每天生活在峰口浪尖上。我若是你,就会充分考虑这项有百利而无一害的建议。”
“可惜你不是我。”林熠沉静地回答说:“虽然不清楚你为何要用如此丰厚的条件挽留我,可是有一点我却很明白。”
“幸好,我也不是你。”王座上的男子道:“看来你又要再次拒绝我的建议了。同样的,我仍希望知道这次的理由。”
“很简单,”林熠坦然道:“她绝不会希望留在这里。我答应过她,有一天要带她回返东海,漫步海滩点数星辰,纵然这里的一切都比尘世要好,却没有我和她想要的东西。所以你给予我的,其实都不算什么。”
“你和她想要的,而我却给予不了?”那男子好奇地问道:“那会是什么?”
“在一起的快乐,”那个久违的林熠,彷佛又回来了,眼眸里闪耀着澄清灵动的光辉,平静地回答道:“这个,你能够给予么?”
王座上的男子哑然失笑,摇着头道:“多少年了,我居然还能听到这么天真的回答。”
林熠也笑了起来,却带着倔强,道:“虽然你尊贵至尊,主宰万灵众生的生死,荣衰亿万年,不死不灭,然而你是否能告诉我,你存在的理由是什么?
“如果自己的存在并不是一种快乐,那么存在还有什么必要?如果只能置身在黑暗中独自品味哀伤,这难道不是很无奈的一件事情吗?”
王座上的男子笑容收敛,俯身逼视林熠道:“我的存在?我难道需要去考虑我的存在是否有必要么……那只是浪费更多的时间!
“所谓的冲动,就是为了脑子里一个看似美丽的想法,去牺牲自己本已掌握的一切;在我看来,所有的理由其实只要一个就够了,那就是必须。”
“这就是你我之间最根本的区别,”林熠道:“所以我的选择是,带她回去。”
“看来除此之外,我的确不能再给你什么。”那男子道:“但你真没有其它要求么?”
林熠想了想,道:“或者可以让我临行前再见先师玄干真人一面,在下感激不尽。”
王座上的男子摇摇头道:“抱歉,我无法满足你这个愿望。”
林熠含笑道:“我明白了,谢谢。”
“不必,”王座上的男子道:“但我确实可以帮你另外一个大忙。”扶着王座的右手稍稍抬起,容若蝶从林熠的怀里稳稳平升,继而消失在一片黑光中。
林熠注视容若蝶的身影隐没,空空的怀抱,似乎还不能适应这种乍然失落的感觉,放下兀自虚托在胸前的双手,说道:“看来我也可以回去了。”
“你怎知道我会放你离开?”王座上的男子道:“也许我是在用这种方式惩罚你的无礼。”
林熠的眉宇微微一扬,旋即松弛开来,摇头笑道:“你不会。”
“是的,我不会。”王座上的男子用目光指向白衣青年道:“早先我和他打过赌,结果我输了,因此必须遵守承诺放你离去。
但我们并没有约定你离去之后的问题,所以现在轮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