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深沉,临幽城供奉离宫内灯火灼照,苏洛凝神问道:“除此之外,再没有别的踪迹么?”
“暂且没有别的发现。”严细阳小心答应着,神情中异色难掩。
在接到符诏之前,他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派来临幽城主持的竟会是一名道学二代弟子,但他更不会想到,这位二代弟子竟然只有“养”境的修为。
他虽是离开天日道学的入世弟子,并且入俗世已有多年,但当年离开天日山脉时,他就已是“成”境的修为,奈何修行天份仅止于次,再难有更进一层的可能,故才不得已离开天日山脉。
如苏洛这样的情形,着实是罕见,令他不得不心内惊诧。
惊诧之余,严细阳也颇觉忧虑。
天日道学的二代弟子固然辈分崇高,身份了得,而辈分这种东西,对于同属天日道学的弟子而言,是足以压死人的杀器,但若是对那些清华道学弟子,则是一毫不值。
归根到底,总还是要靠修为来杀敌。
苏洛的修为,显然与这一层次差之甚远。
倒是一直守在苏洛身后的冷面白衣男子,却是气息非常,严细阳料定必然是厉害人物,但以他修行多年的目力看来,此人虽胜过他,却也难言胜之太多,对于主持临幽城这样的大局面而言,仍然远远不足。
临幽城有二十七名道学入世弟子,既然是入世弟子,那么自然都不算什么厉害人物,天份有限,修为也有限,左不过成就了神魂罢了,所以此番任务,必然是由前来的道学上使为主,他们从旁协助即可。
然而,如今来主持大局的,竟是一位修为尚不及他们这些入世弟子的……师伯!
这简直是令人感到震惊之余不得不心生恐惧。
与清华道学弟子交手,自然危险,那些渗人摩罗国境内的清华道学弟子,必然皆非寻常,如果没有道学里的真正高手坐镇,一旦交锋,岂不是大家都有性命之危?
苏洛端坐默然,正自思索。
严细阳小心问道:“苏师伯,按估计,藏匿于临幽城的清华弟子,约莫有近十人,分别在三处,大体位置已然确定,我们是不是早作准备,分而击之,由师伯您带领我们,再调摩罗军中的重弩军围剿,必能一举尽杀之!”
苏洛扬了扬眉梢,大体猜测到对方心思,也不说破。
他只是笑着说道:“我们的任务,可不止是将身在临幽城的清华弟子诛杀,还有摩罗国腹地中,也渗透不少清华弟子,虽然有别的道学弟子分别前去剿杀,但势必会有遗漏,这些漏网之鱼也定会从临幽城出关,我们真正要做的,是作最后收网的人,将一切敌人尽都除灭,才能达到此次道学需要的目的。”
天日道学需要的目的,自然是给于北方的邻居以沉重的教训,令其生出痛悔。
严细阳微带惆怅道:“还是师伯机智胜于弟子十倍,只是弟子愚驽,未知师伯意下,该如何施为,才能作最后收网,一举功成?”
苏洛心下暗自失笑,此人哪里是愚驽,分明他才是真正机智过人,此人这是在算计着自己能否在他苏洛的带领之下,且不管任务能否完成,自家会不会有性命之虞才是要紧。
但这也是人之常情,苏洛并不以为杵,从容笑道:“我此行前来,当然有万全准备,你不必多虑,只管按原先计议安排下去。”
严细阳仍是忧心忡忡,却好歹镇定一些,正色道:“还有二十余名弟子,一部分在临幽城内,负监察之责,另一部分则是深入周围防线,以防那些清华道学的贼子强冲边境而逃,所以不能全部来拜见苏师伯。”
“这个无妨,都是为道学效力。”
苏洛微笑说道,“既然三日后是临幽城开关,两国互通之期,在此之前,你们再来见我。”
“是。”
“去吧。”
严细阳携另外四名临幽城的入世弟子离去,苏洛目光落在七名同行者身上,略微思忖后说道:“你们也各去休息吧。”
“是。”
所有人都已离去,苏洛独自一人在室内。
他看一眼窗外冰冷的夜,转头看向身旁不远处燃着的烛火,然后他伸出手。
手掌轻拂,拂掠生风,但是这挥手之风并不足以熄灭烛火。
然而,正是他拂手之际,自他五指之间,隐隐有某种玄奇的波动,引动着天地间某大伟大的呼息,那呼息生风,这风足够强劲,强劲到拂向尺许之外,掠过烛火,烛火摇动,然后……熄灭。
于是室中沉暗,苏洛静坐着片刻,才自袖间取出一样物事,窗子外冰冷夜光入室,淡淡映照此物,是一只干瘪的暗红葫芦。
……
……
临幽城是军镇,是摩罗国最为重要的军镇,大约也是天日道学御下四国与周遭其他道学御下世俗国都之间最重要的军镇之一。
换而言之,将临幽城称之为天日道学所关注的最要紧的军镇,也不为过。
临幽城在非战时每十日开关一次,供给两国间往来。
比如摩罗国平原地带较少,需要大量进口粮食,而摩罗国南疆多山野,自南方大盛王朝进口粮食十分不便,不得已只能从幽国高价进口,而幽国少矿藏,摩罗南方群山万壑之间恰是矿脉多不可数……
是以两国虽攻伐不断,更是属于两大道学统御,却一向不乏商贸往来。
这一日,又是十日之期。
临幽城南面与北面,大量商队早已提前抵达,只等着开关通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