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武惨烈的尸身倾倒溪畔,狰狞面孔上死不瞑目,脏器涂流满地,鲜艳的血流入溪水中,立刻有灵动活跃的游鱼涌来,吞吐吸收。
这些有灵性的生物,汲阮人的鲜血,尤其是苏武这种修习过世俗中的武功,体魄强大,血脉精粹之人的精血,大有好处。
天日道学中的弟子,都是真正的修行者,修真求道,行法炼空,而在世俗中,凡人只能修习武功,用来强壮体魄,搏杀技巧,和修行者不可同日而语。
但是,即便是修行者,在冥想四境前三境,神魂未成时,一样也要熬炼肉身。
修行,就像是向木桶里装水,桶不够大,自然就容不了多少水。
等到成就神魂,才是真正修行正道,御气跳丸,索魂夺命,有出神入化之功。
……
苏洛嘴巴张大,像是有火要喷出,周身四万八千毛孔都火辣辣得刺痛,好似体内燃起焚世的烈焰,灼烈的热量亟待宣泄。
肺叶风箱拉动似的作响,他一头栽倒。
“天日道学规矩森严,没有实力就没有地位,我区区一名仆役,肆意杀人,大约也逃不过一死?”他最后的念头,在脑海中回荡,连这念头仿佛也被烈火点燃,升腾欲去,“只是,终究是不甘心啊!”
……
他像是做了一场大梦。
梦里自己杀了人,虽然快意解恨,却也踏入末路。天日之下,他唯有惶惶,不知接下来该如何是好。
恐怖的烈焰从周身每一个角落滋生,灼烧他的躯壳,锻炼他的精神,最终冲入脑域深处,像是炸开了一团雷。
天地如此宽广,有雷霆落在中央,那雷霆之中,诞生出一个人。
是自己。
是真我的本来面目。
他看到了,从出日峰下的山林深处,走出来一个妙龄的少女。
她身裹单薄无饰的衣裙,长长的头发同衣服一样是浓墨颜色,束成两支,垂在脑后,一张梦寐似的清澈姣美容颜,点缀晨星一样的眸子。
她踩着暮晚时候山野中微凉的气息,从飘渺的远方而来,臂弯里挽着一只翠竹编的花篮,里面已采有几样芝草灵药,足尖点着余晖落在草叶梢上的光,缓缓走来,露出月一样皓洁的贝齿,清凌凌地笑。
“原来竟是个出日峰的仆役,居然也这样厉害,即将见神,莫非是个同我一样的天才?只是杀了人,戾气太重了些。我若是不救,又多送一条性命,我若救他,却要耽误我采药,有些麻烦呢。”
少女收住笑,如黛眉梢蹙起,十分苦恼,倒不是因为眼前的惨烈情形,而是为救或不救而纠结。
她自语一番,蓦地紧抿住唇,眉间露出坚定之色,一手挽专篮,另一手挥动,露出粉拳藕臂,振声道:“我若是将一个出日峰的厉害家伙救回去,大师兄可以面对出日峰的人大出风头,必定极为喜悦,一开心便将我需要的九子流珠花找来送我,岂不免去我一番苦功?”
她对自己的机智极为满意,迈开步子走到苏洛身前,俏声唤道:“喂,你还能起来么?同我去落日峰可好?”
苏洛只听得这一句,恍在梦里,终于脑中一片灼烈,烧得他无法思维,彻底失去了意识。
少女见他两眼一翻,竟扭头昏厥过去,登时苦闷道:“这下要累着我啦!”
这少女不过十四五岁年纪,生得清美灵动,娇俏欢脱,青稚可人,摇了摇头,倒是一脸故作老陈的无奈表情,伸出小手来,一把抓住苏洛衣襟,莲藕似的手臂一用力,居然将身量不俗的苏洛一把抓起。
她眉宇间毫无吃力之色,就这么一手提着花篮,一手提着苏洛,迈开步子,欢快地往西面深山中,一步便跃出十来丈远,疾驰如飞而去……
……
……
晨钟幽荡,扫过深山。
苏洛在一片嘈杂中惊醒,兀自发声嘶喝:“你要杀我,我就杀你!”直到看清眼前是屋舍横梁,迎面的窗棱间透射进清亮的光,照得他眼底刺痛,不由微眯起眼睛,勉力撑起身体,以手抚额,摸到一层密密的冷汗。
“这是什么地方?”
他开始苦思,回忆发生的事情。
他只记得,自己被苏武陷害,最终发了狠心,不惜一切,舍命一击,终于杀死此人。
原本,以他的能力,要杀死苏武十分困难,只是在那危急关头,突然浑身涌出灼热大力,仿佛一举冲破了某道关口,才得以成功。
然后,便一头昏厥,做了一场大梦,直至醒来。
“那力量如此灼烈,澎湃激荡,汹涌升腾……”只是稍微一想起那股力量带来的感觉,苏洛就觉周身融融的暖意,毛孔舒张,像是有火焰,一下在体内燃起,喷薄欲出。
他精神陡地一震,立刻双手抱元,五心一面,长出一口气。
天日山脉中晨时气温寒凉,他这一口气出来,直如一条白龙吐出,是气息一出来就结成雾,再深吸一口气息,在口中含住、暖透,这才入肺。
“精思入神,得与魂通!帝女居桑巢中火,凡心常念见真神……”
一瞬之间,他周身通明,对《帝女升仙图》的冥想领会自然运转在心头。
“神”和“魂”,都是人本就有的,但深藏于内,神不见真,魂不能通。
如果是通过“冥想”,照见了“神魂”的人,那就不再只是常人,而是领悟到修行的真谛,踏上寻道的路途,可以施展种种妙术,祭用法宝飞剑,厉害非常。
冥想有四境:念、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