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戴翠城中,早被留守战士清扫一空,连同那些鸦袍尸孽肆虐过的肮脏痕迹一起,再不见半点污秽。
步履沉重、心情沉重的众人再无闲心交谈,吃过一餐饱饭之后,人困兽乏,几乎耗尽力气精神的大军各自安歇下来,很快进入梦乡之中。
偌大戴翠城中,除去如雷鼾声,便再无其他。
足足休整两夜一日之后,戴翠城中方才重新焕发生机。
只因尸孽去留不知,霏如瀑与霜柏暂不离去,继续驻守王城三月。
迢安却又不然,只因国中事务繁忙,当即便要率领迢瀚庞车战队返归故国。
还有澄曦与锥风怒骑,霜林既然暂时得安,澄曦便要离去。
可能去往何方?澄曦不由问向自己!
虽对铄凛口中之诺全无半点怀疑,澄曦却仍旧放心不下有翼婆娑。只是此时婆娑身在何处,澄曦却又全然无知!
一念至此,澄曦心中顿时泛起无边凄凉。
父母,父母已然逝去。
故国,故国已被占据。
便如自幼青梅竹马的玩伴,却又生死不知。
澄曦忽然发觉,天下虽大,纵为人帝之子,却也无方寸立锥之地……
身为东道的霜柏岂肯轻易放过这些靖难有功的恩人,一旦将案头积压的事务大致铺排一遍,霜柏便邀集霖霏三氏族领与三部将军一道入城,接着急急来请澄曦,会同车安候、东牧元耆等人,一同步入王殿之中!
殿中案上,早已各自摆好豕肉鹿脯,霜烈美酒,即便此时正值隆冬,却有窖养的口蘑鲜菇,与甜参鹿茸烹在一处,盛入赤金大盘中,好不香糯!
虽未全歼尸孽大军,却也一战得胜,笼罩众人心头的阴云终被撕开一道口子,紧绷多日的神经一旦松弛下来,众人立时胃口大开,也便不再拘谨礼仪,反而各自撸袖身手,大快朵颐起来!
一阵风卷残云,将面前案几上的吃食一扫而空之后,已然大睡一日两夜的诸将仍感困倦疲乏,连天哈欠开始连绵打起,若非霜柏仍自喋喋不休,想来早已有人伏案睡倒了。
一片昏昏欲睡之中,唯有澄曦目光炯炯,神采不减,只因澄曦此时心头仍在挂念生死不知的有翼婆娑。当然,还有那个假冒帝裔之名的澄玺!
可此人到底从何而来?
若非背后有人支撑,此人为何便能八国游走、四面拉拢,以摩日盟主自居,以复国归位为念,竟连散布天下的危戮爪牙也不放在眼中,如此脱略潇洒,背后那人来头自是不小,想来不是一国王侯扶持,也是某地大氏族领撑腰,那能是谁?
一阵纷纷扬扬的议论落下,却是仍旧了无头绪,只是已将几国排除在外。
便如霜林,三氏族领尽皆在此,便如今日合力苦战尸孽,自然无人生出外心,定然不会与那澄玺有何牵扯!
穷荒自也不会,只因解万愁为人脾性,天下皆知,而那澄玺更曾万里驱驰,巴巴前去拉拢入盟,想来不是始作俑者。
迢瀚亦然,但凭车安候叔侄此时在座,迢远又与真正帝裔情同莫逆,绝然不是澄玺同党之辈。
炽谷?大王炽腾险些殒命尸孽摄魄大法,此时经由天羽炎炽旗神功治愈,此时方才返回王都,想来无念无暇,更何况炽谷之民身材特异,一眼便能分辨,与那伙所谓锥风怒骑迥异不同,自无半点可能。
皎月自有姜桂之性的皎娉当国,眼中素来容不得沙子,更何况还有那位精明过人的蝉候日常梳理政务,想要逃过这两姐妹眼光,几乎难比登天!
蓬木苏固然外表邪顽,实则心气正直,并无觊觎天下野心,想来无可指摘。只是蓬泽僻居南境,国内百部繁生,或许便有其中一二族领不守正道,也不可知。但此等小氏散族自顾尚且不暇,又哪来的余力供养这等豪奢兵马?
如此一来,便只余莽原与澄阳!
莽原二氏,牯代莽王之事才刚刚发生,那牯革又与澄玺走得极近,因此牯氏一脉看似最有可能。
但若反推回来,牯氏既已推倒莽氏,此时保住王位,防治莽氏复辟尚自力有不逮,为何还要觊觎澄阳这个比之自己强大了不知多少倍的庞然大物?几乎与理不通!
那么,便是澄阳不成?
澄阳已被危戮窃国,自居伪王之位,行事无所不用其极,最为天下不耻,也最有可能,可……可这澄玺与渡必衡虽然均非好鸟,却是恰恰反的是危戮,想要夺取的也正好便是澄阳大王之位,若说这名假冒帝裔与锥风怒骑出自澄阳,似乎也是难以令人相信!
只除非……除非澄阳八大氏族之中,有人暗地培植起这支势力!
嗯,想来便是如此了!
可,又能是哪一家?
况且,渡必衡随身携来的毒蝁又作何讲?
须知,毒蝁只生蓬泽饲虫部族独有之物,饲蝁老祖向来足不出户,只在界蛮溪南那片密林断涧之间走动,此时却被远远带到万里之外的霜林披雪崖下,这又为何?
不过,由来已久的疑惑却已渐露眉目,那便是无论西境定魔城中,还是皎月井泉宫里,以及后来的洄豚湾望豚楼上,所遇毒蝁偷袭皆是源出一脉,先以蜡丸封存,凌空爆裂,毒蝁脱出,直取人命,想来都是出自这个渡必衡之手了!
可渡必衡不是澄阳人氏吗?为何便能蓄养操御毒蝁?难道其中还有隐情……
越往深处讨论,越觉错综复杂,待到最后,殿内众人各执一词,竟是越扯越乱。
耳闻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