怔然一刻,冷青堂黑眸之中有了滢滢的光亮,打趣道:
“我都这样了,你还诱惑我……真是个小坏蛋。”
声音透着一许挥不去的疲累。
“我、我是认真的!”
以为督主不信,顾云汐急了,用力抓住木桶边沿的手安扶的大手。那手背如玉般白,却是彻骨冰寒,即便被温水浸润多时,也没有丝毫感受不到暖度。
心,瞬时跌至九幽深潭,绝望而惨淡。
泪如雨下!她无法再伪装自己,猛俯首,光洁的额头顶在那泛凉的手背上,放声大哭。
冷青堂神色坦然,平静望着哭泣的她,另一手掌缓缓落到她头上,淡笑着哄:
“乖,别难过。我不会有事,我也会娶你。”
桶里水渐凉,他拿过柔软的薄毯,又将她从水中捞起。
顾云汐站在桶里,湿漉漉的身体在督主眼前毫无保留。
乌黑的秀发好像柔顺的长丝绒,紧密贴覆她的身体两侧,一对精致肩头与玲珑有致的曲线,便在丝丝缕缕的青丝间,半遮半露。
凤目中灼灼的光辉一闪即逝,没有暧昧的表露。微微笑过,他用薄毯裹住她,横抱了放到床上。所幸她并不算重,经过牢狱之灾,体重又轻不少。否则,他真要担忧,抱她中途,便再走不动了。
枕边一套崭新的衣裙,喜兴大红色,娟纱曳地裙摆上是些芙蓉挑花纹。
顾云汐愣愣看着,被它焰火般热烈的色彩螫痛了双目。
“你穿上它,定是光彩夺目……”
冷青堂坐在床边,唇畔的笑意幸福而浅淡。眼望她,轻声问:
“换上它,给我看看可好?”
“好!”
顾云汐心头酸涩,难过的吸了吸鼻。
两手一松,薄毯顺香肩滑落,露出女孩完美清纯的躯体。
她既不羞怯也不拘束,就在督主面前动手穿衣。
嫣红长裙朱颜娇。发如墨泼身窈窕。
眼前,督主满意的对着她笑:
“真好看,只差一方红盖头……丫头,以后都穿女装吧,我爱看!还有,走路务要小心,再不能像个假小子那般,动不动被裙摆绊倒。”
顾云汐神色一惶,随即弯眉笑起来,眯细的眸里凝着泪。
“丫头,无论前路如何,今后你都会信我吗?”
兀然,他定定看着她问。
“会!我信您!坚决不疑!”
她迎着他的眸,信誓旦旦,态度决绝。
幽暗的眸底瞬间染了水的涟漪,荡漾的光辉如是感激、如是隐痛,如是忏悔、无以名状的复杂,总叫人辨认不清。
“督主……?”
她含情呼唤,表情虔诚而倾慕。扶住他的臂膀,脚尖轻掂,晶莹的嘴唇倾向心仪的男子,越挨越近……
他澹然推开她,不想她被他体内的毒伤到。用力眨了眨眼,说:
“丫头,我想为你再梳梳头……”
他看着她说。
“好,我们就到妆台那边。”
顾云汐骤然转过脸,将从督主视线中移开自己悲情裸露的脸。
她说,她最喜欢那时在东厂,督主第一次为她梳的百花分肖髻。
于是菱花镜前,他的动作有板有眼。
相识得相守,一绾青丝深。
每一篦,从发梢至发尾,督主都是极轻柔细致。
顾云汐垂泪注视铜镜里映出的男子的脸,依旧风华绝代,好看
得让人不愿挪眼。
梳好头,督主选一支荆花簪子,为她斜插在发髻边。银簪上面,那几缕花瓣流苏密密匝匝凑着,摇曳生辉间,影影绰绰的最是夺人眼目。
日头正午。
顾云汐问督主可有胃口。
他便要吃她在提督府第一晚,为他亲手煮的鸡汤面。
她立马提了裙摆奔向厨房。
府里,康海等小太监看到女装出入的顾云汐时,全都惊诧得看直了两眼。
顾云汐独自在厨房里擀面,泪珠子颗颗掉到盆中,和进面里。
汤面上桌,与那时一样,滑舌的鸡汤裹了白玉面条,缀以碧绿菜叶,两点椭圆麻油花。顶上是朵髓白的荷包蛋,可谓画龙点睛。
她用筷子挑了面条,一口口吹凉给督主。一个细细吃一个深深看,彼此互视,全部情感、绵绵爱意,俱在眸光相触间脉脉的流淌不歇。
过后冷青堂感觉乏了,便揽着顾云汐躺到床上歇息。
仰望床上刺绣的顶幔,他俩头挨着头,聊起去年重阳节、除夕夜,聊起到江安六郡赈灾,聊起奉元郭家。
顾云汐边说,边留意督主。她能感觉督主的声音越来越微弱,像是就快睡着了一般。
“督主,你定会没事的!虎儿还邀我们再去他家,您还要陪着我再去郭家呢!”
听不到回答。
从未有过的心慌
她赶紧爬起来,仓皇的向督主看去。
督主仰面阖眼,神色安详。
顾云汐内心像是崩溃,用力摇着他喊:
“督主,你快好起来!我要去看郭夫人,看翡衣,我还要你再陪我奉元”
寂静依旧。
泪水涛涛不绝,顾云汐三两下奔下床,向外面大喊:
“来人啊!快来人”
……
直至入夜,顾云汐房里都堆满了人。
江太医闻讯,与一名须发雪白的素袍老者火急火燎赶了来。老者正是医圣,江太医的授业恩师。
他在床前细观冷青堂的样貌,见他七窍渗出的黑血,又把脉一刻,逐的摇头叹息,只对程千户说了句:
“此刻就算羌乌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