督主房里,嫣晚被个岁数不大的丫鬟用冷森森的眼神狠狠盯着,像是受了惊吓,当即脸色大变。
脚步向后撤了两步,水洇洇的眸子继而含了些泪滴,眼眶湿红,看着就快哭出来了,透着几分叫人看了心软的劲头。
一时间,气氛静得叫人别扭。
冷青堂面色沉了沉,默不吭声,幽深的目光转到一旁,不看嫣晚,也不看顾云汐。
顾云汐自是心情烦躁,冲过去将晴儿拉远,板起脸训斥她道:
“你懂不懂事,给我下去!”
当着讨厌之人的面被自己主子责骂,晴儿脸上挂不住,只觉自己委屈得厉害。
丰盈的下唇翘起老高,她嗓音哽咽道:
“也就……也就我最心疼您!”
向晴儿抬腿跑远的背影望去,顾云汐内心也不好受。
回过头,脸色麻木的看一眼督主后,她向嫣晚拱手:
“让姑娘见笑了,那丫头岁数小,不太会说话。”
“哪里、哪里……”
嫣晚笑魇如花,似乎并不介怀。
顾云汐神色勉强的干笑:
“你与督主继续说话儿吧,我去备晚膳……”
“云官儿……”
顾云汐转身准备离开的刹那,床上的督主终于开口,幽幽道:
“与嫣晚姑娘一同入府的还有宫里两个嬷嬷,我已差人将院中厢房收拾出来了。今后,她们三个……与我在这院里住。”
这句话的语气并非是在征求,而是对她下达通告。
顾云汐不曾回头,只语气淡淡的凭空答:
“是。”
从督主院里走出来,顾云汐脚下顿住,举头深深呼吸。
苍穹之上,星罗棋布,光辉明灭。北面一轮孤月,俏弯弯卧在薄云间,清冷独照。
顾云汐内心空落落的。
两天以前,她以为自己与督主会死在天牢里。那时,她曾绝望的想,自己可与心爱之人永在一起,再不必分开,再不会遭人算计。如此,即便死了,又有何畏惧?
出了大牢,她以为他俩重活了过来。她发誓会好好珍惜今后的光阴,与督主相依相伴,一生执手。
她还以为,共同在鬼门关走过一遭后再见面,督主必会如从前那般待她,而她便坐在床边,彼此压抑着内心的喜悦与兴奋,相互挨近,亲密的互诉衷肠……
却不知,所有美好的构想,都随那名叫做“嫣晚”的女子入府,刹那如坍塌的沙堡,化为乌有……
顾云汐怎么都想不到,彼此再见时,现状竟然急剧逆转!
胸腔内似有一记微弱的声音响起。她想,那该是心房碎裂的声音
脚步沉重的慢走,顾云汐突被角落里的黑影吓了一大跳。仔细看,却是晴儿。
原来她一直守在这边,专为等候自家姑娘。
见顾云汐影单形孤的走出督主的院落,忙迎上来,眉眼间皆是担忧:
“姑娘……”
“嘘……”
顾云汐愕然,举手拼命堵了晴儿嘴,谨慎看看四周,逐的压低声音:
“小祖宗轻声!千万别再乱叫,仔细被人听到!”
晴儿愤懑的拉开顾云汐的手,埋怨道:
“事到如今您还怕什么!您当初要是早些恢复女装,如何还生得出后面这堆烂事来?!我就是不服,您跟了爷许久,历过多少险事?如今倒好,爷说往身边留人便留人,您自己再不想招,只怕最后这府里头,再没您能站脚的地方了!”
顾云汐望着晴儿不语,感动到两眼泛酸。
这丫头岁数不大,脾气急可心眼并不坏,只知一心一意跟随主子,事事总是为主子考虑周全。
顾云汐轻叹,亲切拉了晴儿的手,激动道:
“我知你真心为我好,可咱们总要以
大局为重。眼下督主出了事,如何重新得到皇上信任,自然比什么都重要。嫣晚是皇后宫里的人,为督主,为东厂,咱们必须忍。晴儿,你只当是为我、为督主,暂且忍耐,别总跟个乌眼鸡似的对她,行吗?”
晴儿低头,再无话可说,无奈的点了点头。
顾云汐拍拍她的肩膀,带她正要回去,正碰到迎面而来的程万里,手里提个长圆灯笼。
“呦,云丫头这是醒了?”
看到她,程万里表情诧异。
“嘘!”
顾云汐对他比划个噤声的手势,随即指向督主房间,对他悄声道:
“程千户,以后您还是叫我‘云官儿’吧。”
程万里脸色僵住,很显然,他早就与宫里那位姑娘见过了。
撒目向顾云汐手指的位置撒目看去,程万里叹口气,继而垂目道:
“云官儿啊,走,程叔送你回去,有些事和你商量。”
和我?
顾云汐好奇的眼光高举,直视程万里被灯笼里一袅橙光映红的四方大脸,只觉受宠若惊。
从前,他可是动不动绷黑面,甩脸子给她看啊!
顾云汐不敢耽误,乖乖跟随千户大人,被灯笼里那橙红的光束指引,回到她屋里。
程万里顾不得什么避讳不避讳的,将灯笼直接摆到廊下,大步迈进顾云汐屋里。
一进来,便对她开门见山道:
“云官儿,那位姑娘的事你可千万别往心里去。督主如今的情况,你我心里都有数。有些事上,该退一步,咱就暂时退一步,啊?”
顾云汐坦然一笑,做出请他到桌边坐的手势:
“您放心,我知道怎么做。”
待程万里落了座,顾云汐也坐到他的对面,正色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