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业之类,李潼最是敏感,听傅游艺这么说,心情自然热切起来。不过一时间,他还真找不到什么操持田邑的人选,这田邑选在何处,关乎到日后他们一家老小吃喝拉撒,不派心腹去看一看,又有些不放心。
他这里正迟疑之际,薛怀义已经大步行入堂中,笑语道:“王是清雅贵人,哪里熟悉这些田事琐细。你这县官以此烦扰,真是不知所谓!”
李潼连忙起身,邀请薛怀义上座,并向几人介绍。那傅游艺得知薛怀义身份,老脸更是攒成一朵菊花,连连弯腰颔首:“薛师教训的事,卑职只图供事周全,强以俗事叨扰,实在大大的不该。稍后归廨,必择乡郊良田,诸事论定,再求大王首肯。”
“你们这些县府胥员,惯会欺上瞒下,讲得堂堂正正,做事猥琐卑鄙,不可深信。”
薛怀义市井出身,对这些政府基层官员们那是充满了怨念,更不给傅游艺面子,他坐在席中对李潼说:“成家立业,重在丝麻盐米。王虽然清贵通达,天恩包庇,但饮食琐细,也该有心腹人操劳。知你出阁未久,少人遣用,稍后我白马寺典农几人,派来供事。他们做事若有疏漏,王不必道我,打骂严惩都随你心意。”
薛怀义既然开口,李潼自不拒绝,连忙又拱手道谢。薛怀义则摆手道:“我荐用人力,也存私心。有一个故义儿郎,没有什么谋身治业的才干智慧,又不愿他久在方外,托付于王,也是请你代我管教。不求他能高人一等,只求不被人笑卑鄙。”
李潼听到这话,心内便有了然。能被薛怀义这么特别交代托付的人,想是与其关系匪浅,于是便点点头,郑重应下。
薛怀义在堂中浅坐片刻,又说今日还要入禁中供事,不再久留,起身行马离开王府。
送走了薛怀义,李潼再返回来,明显感觉傅游艺对他态度更恭敬许多,拍着胸口保证一定会挑选肥田美邑供奉大王。
李潼也笑道薛师简傲,不同俗流,让傅游艺不要介怀。这位老先生也算有真本事的人,一把老骨头大器晚成,虽然短暂,但却辉煌,还是不可轻侮。
亲眼看到薛师与少王亲密互动,傅游艺自觉算是探到了一部分少王底蕴,态度更加恭敬之外,对于少王家事更加不敢怠慢,再作告罪之后便匆匆离开,返回县廨尽快安排相关事宜。
送走了傅游艺,李潼才发现其同行者还有一人徘徊庭左,便好奇的看了一眼。
对方察觉到少王打量眼神,忙不迭趋行上前,匍匐在地恭声道:“下吏履信坊暂直坊正田大生,恭候大王训问。”
对于这位街道办主任,李潼倒是颇有兴趣,摆摆手示意对方跟随入堂对答,坐下后他便笑问道:“坊正家居何在?日后居在治内,少不了要有叨扰啊。”
“下吏家居坊北曲里,能为大王起居供以方便,本就职内。”
这坊正田大生将近四十岁的年纪,看上去肥肥胖胖颇有几分憨态,小眼珠一眨一眨的又不乏精明。似乎因为紧张,脸上沁出一层油汗,几作欲言又止状,终于上前轻声道:“君子满朝,群贤立世。祟迹难久,正声长存。坊野孤义,苦待大王……”
李潼听到这话,先是一愣,沉吟片刻,脸色才蓦地一变,目绽精光,凝望向这名一副憨厚富态的坊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