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则天闻言后只是点点头,也没作细致追问,她也纯粹是闻歌好奇才有此一问,只是又说道:“择暇引入禁中,让祖母也看看何者女儿,能惹我佳孙色心悸动。”
李潼闻言后便连忙点头应是。
这也不是武则天今天召孙子来见的主要目的,歌作一遍之后,她抬手屏退乐人,又睁开眼端坐起来望着李潼说道:“我听说,你姑母将她长息寄在你家?”
“是有这件事,臣也没有别的才力可施,既然姑母不厌臣拙幼浅薄,臣也只能尽力分劳,将表弟导入良善。”
李潼又连忙说道。
武则天听到这话,眼神变得有些复杂,沉默片刻后叹息一声:“这本也不是你该承担的事情,但才士难闲,在情在理也不可辞。那个娘子骄态张扬,难得肯与你亲近,也算还有几分明识。她拙长二十余,临此生变,也是不幸,让人可怜。家门尚有亲徒帮扶,免于孤独……”
讲到这里,她稍作停顿,自御床站立起来,垂首下望少王:“生在此门,家事国事本就不能泾渭分明。你若真只是自称的拙幼,侧身事外,富贵安享,许多事也不必跟你讲得太清楚。但我佳孙不是俗才,亲长之辈都需你少勇之力扶肋前行,不要辜负了这一番殷望重托。”
李潼闻言,只能免冠再拜,并恭声说道:“君恩亲恩,仰承负荷,一身领受,人所不及。臣不敢作孤僻愚态,衔恩勇行,即便不能当先,必不落人后!”
“好,好!少辈该有这样的气象,争先恐后,我门庭下岂谓无人!哪怕只寸微灵光,自有日月照你。更何况朕的佳孙岂止寸微,能不为世道雅重?”
武则天缓缓行下,拍掌赞喝,并俯身将李潼由地上拉起来,神态间更多激赏。
李潼还是第一次与他奶奶距离这么近,手指下意识颤了一颤,但还是垂手恭立,也忍不住细细打量他奶奶几眼。
由此近观,能够清晰看到武则天鬓发杂白,嘴角眼梢也都难免皮肉松弛,唯两眼仍是黑白分明、炯炯有神,没有浑浊老态,令人不敢直视,整个人也因此显得精神十足。
武则天则抬手轻抚孙子发顶,手指滑下于他眉间轻点,微叹一声,然后才露齿一笑,返回御床。
彼此归席,李潼又陪坐欣赏歌乐片刻,然后才起身告退。
韦团儿引领少王往外走,她步伐有些缓慢,李潼便也不好走得太快。这样慢悠悠的走出一段距离,韦团儿才幽幽一叹,转眸望向少王:“妾也实在好奇,何等颜色,能当大王如此美歌?”
“也只是草野姿容,天真无饰,偶在巧遇罢了。倦鸟啄露,逆旅投栈,趣好恰在,难辨真假。”
韦团儿听到这话,眉间薄怨暗结,片刻后强笑一声:“大王言谈,总是这样雅致。偶巧恰在,不知多少人求不能得。妾虽不能得感全部,但跟禁中其他年华空耗者相比,也算幸运,恰在偶巧占了半数。”
李潼闻言后,转头看向这浓艳近于妖异的娘子,方待开口,韦团儿脚步却加快起来,一直疾行待到这园苑出口,她才停了下来,鼻尖已经隐有细汗,一直掩在披帛之下的手掌伸出,露出里面已经攥得皱巴巴的织绣承露囊递到李潼面前:“物不谓巧,只是无人肯系,大王、大王……”
李潼深吸一口气,还是抬手接过了那香囊,入手只觉丝囊表面香汗湿润,再抬头,韦团儿仓促的挤出一个笑容,然后便转过身匆匆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