桥二这时候才惊觉一件事情不知何时起,面前这位天潢贵胄,已经不再咳嗽。
而他削瘦的身形走在这云中栈道上,竟有一种掌控一切的从容。
这是一个陷阱吗?
谁敢以姜无弃为饵?!
他如何保障自身安全?
脑海中炸起千百个念头,桥二这样的人物,当然也能在迷雾里探底溯源。极其果决地一弹指,绕在指间多时的寒光,霎时已疾射而出!
他先出手!以神临之修为,面对一个内府境修士,他也毫不保留。
云不再动,雾不再涌,风不再来,栈道不再摇晃,他和姜无弃之间,不再有距离。
云雾山仿佛都静默了一瞬。
寒光一出已临身。
寒光的尾迹,竟在桥二和姜无弃之间,制造出一个突兀的空洞。此方起,那边终。
所谓神临者,灵识笼罩范围内,有如神祇!
“贼人尔敢!”一道凌厉的声音倏然响起,迅速迫近。
姜无弃毕竟是长生宫主,就算再怎么失势,也是临淄防卫力量重点看护的对象。所以云雾山栈道这边刚有异动,立即就有巡逻附近区域的强者赶来。
但是……不可能来得及的。
此时此刻,带人走是绝无可能了。对桥二来说,最优的结果或许已经失去,次优的结果却近在眼前。以神临杀内府,不过眨眼间。
那一点属于神临境修士的寒光,如此清晰地出现在姜无弃的眼睛里。而那位迅速赶来的神临青牌的声音,还很遥远。
似乎他的人生,总是在异常苦痛的矛盾中,往前往后,都是绝境。
谁能够感受他姜无弃的绝望啊?
眼中的这一点寒光,仿佛漫无边际地蔓延开来。
曾几何时的那一幅画面,似乎也在这样的晨光中,似乎,也这样寒冷
“殿下,从今往后,您不可再修行了。”说话的人,是太医院的温老太医。放眼整个大齐,也没人敢说能在医术上胜过他去。所以他的诊断,通常就是最后的结果。
年轻的皇子却只问:“为何?”
“您寒毒入命,与岁俱增,修为愈高,寒毒愈烈。愈奋发,愈近死。现在看来,内府……已是极限。”
“立外楼如何?”
“星光淬体之时,即寒毒外发之时。碎血冻命,必无幸理。”
“孤若一步金躯玉髓,又如何?”
“您若神临,玉髓亦是寒髓。除非一步洞真,外察宇宙,内明己身,洞彻真实,方能自斩寒毒,求得长生。”
“那孤便一步洞真。”
“老臣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先生是想说,绝无可能?”
“不说毫无希望,成功的机会也是微乎其微。不登外楼,如何神临?不体神临,如何洞真?人力有时而穷,此事实在难为!”
“孤听闻古有贤者,学贯百家,触及超凡,一步绝巅。难道传说有谬?”
“这……此事见于史书,应是有的。”
“既然前人能以凡躯一步绝巅,我姜无弃为何不能一步洞真?”
彼时温老太医垂首不言,而父皇……
父皇是怎么说的来着?
想起来了……
父皇说
“好!是朕麟儿!能成人所不能成者,必建人所不能及之业!”
……
回忆到这里就戛然而止。
因为那道寒光,已经贴近眉心。
裹着厚重狐裘的、面色苍白的姜无弃,往前走了一步。
这一步,世界大不同!
天边接连亮起四个光点,遥远星穹一瞬间立成四座星楼。
姜无弃的发、眉,竟然聚起寒霜。
以他为中心,三步之内,气温低得可怕。
就连那道袭来的寒光,也仿佛被迟滞了速度。
甚至于他的一双眼睛,也忽然结出冰棱,映着流光飞绕。
但在下一刻,冰棱碎裂,眉毛和长发上的寒霜,如遇骄阳化去。
他抬起手掌,斜置在额前,那一点袭来的寒光,就被笼罩在了手掌范围中。在苍白瘦长的五指中间跳跃,明明尖啸连连,有恐怖力量,却似笼中之鸟,不能得脱。
桥二站在这个病弱皇子的面前……
耳边听到的,似是潮信已来。那是其人奔流如河海的血液!
眼中看到的,眉眼发肤都隐现金光,那是神临强者的金躯!
就在他眼前,姜无弃一步已神临!
外楼四境如同不曾存在,星楼刚刚立起,就已经成为历史。从外楼到神临的寿限天堑,仿佛只是一条小水沟,只值得他姜无弃,往前跨那么一小步。
一步之前还是内府,一步之后已经神临。
而且一抬手就压制了他的本命法器!
这是何等样的天资,这是什么样的怪物?
此人不死,未来百年千年,奈齐如何?
由此生惊,由此生惧。
桥二早存死志,这时更无迟疑,他的身体骤然开始崩解!
他的气势无限拔升,外溢的力量搅得云海翻腾。明明他的身体在不断消失,却渐渐有了一种侵天吞地的恐怖感觉。
崔杼在太庙之前演示过一次,后来张咏在九返侯灵祠中又用过的……灭化之术!
平等国所独有的亡命秘法。
也唯有平等国这样的组织,才有这么多的人,愿意以这种恐怖秘术搏命。先杀己身,再求任务达成!
桥二这样的神临境修士,寿限超过五百,有无限美好的可能,在任何一个势力都能得到重用。可动用起灭化之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