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申屠这时才感觉到,自己大概是不如吴病已履世得多,还是低估了姜望之名所能搅动的风雨。
「听闻姜望在三刑宫修炼,一秋求道,在此一搏。」左嚣缓声道:「老夫携家而来,想要亲眼见证这一秋的结果。请韩宗师放心,我们就在山外看着,绝不干涉三刑宫行事。「
长相思在景国长空为左光烈而鸣,左家虽无一人去中域,却都听到了那一声。
斯人已去,於心为念。
「公爷客气了,今日之天刑崖,来者无拘。三刑宫监察天下,也应受天下监察。我一一」韩申屠话说到一半,又扭头。
但见一辆七色旗云车从云间落下,凌霄阁中青小三代头目都在车上。
叶青雨远远就行礼,倒是端住了仪态姜安安抱着车栏证证然,不知在想些什麽向来潇洒的叶凌霄,今日倒有几分凝重,拱手道:「听闻姜真人要於天刑崖证道,凌霄阁前来观礼。”
说姜望是在这里证道倒也能这样说。
希望良愿成真!
韩申屠才回了个礼,便见得长空被撕裂很长一段时间没有现身的东国姜梦熊,从那天穹裂口走出来。
只是悬空站定,一言不发。
那一对天下惊名的指虎,倒是已经戴在了拳头上。
韩申屠眼皮跳了跳:「东国军神这是?「
「哦。」姜梦熊颇不经心地道:「来看看。”
韩申屠很显严肃:「姜望於此挑战魔功,天下瞩目,军神也看到了,今天多少人过来。在这样的场合里,您最好明确一下态度。不然到了关键时刻,以您的现在实力,我们可能要提前劝离。「
开玩笑,他要是不逼出姜梦熊的表态,等到姜望入魔的时候,姜梦熊救人怎麽办?
一说起来这是冒天下之大不的事情,但霸国的「任性」,自来不在少数。谁要去赌那个方一呢。
「哦,我的态度很简单。」姜梦熊终是正色道:「我家天子叫我过来,看住这里,姜望毕竟有功於天下,有德於人族一一他若为魔,我拳杀他。他若成道,我不能再叫任何人阻他的道。「
虽是面对代表大齐霸国的姜梦熊,虽则姜梦熊的态度没有问题,韩申屠也并不缓和法家的姿态:「他若成道,皆大欢喜。他若为魔,就不劳军神动手了。那是法家的责任。”
左光殊和屈舜华身後的那辆华丽马车,这时候又掀开锦帘。
第一次来天刑崖的大楚玉韵长公主,对若七色旗云车的方向招了招手:「安安,到伯母这儿来。车上带了许多糕点,都是你爱吃的。「
姜安安这会自是没有胃口的。
但她想到这是兄长亲近的长辈,想到自己也已经长大,便与叶伯伯和青雨姐姐说了一声,强打精神,向熊静予那边飞去。
她渊源」的名门风采。乖乖地打招呼:「左爷爷,光殊哥哥,舜华姐姐伯母。”
众皆怜之。
熊静予牵住她的手把她牵进华贵的马车里。
外看还不显,里间极尽奢侈,辉煌如大殿。
「不用担心。」大楚玉韵长公主温声道:「世上能准备的法子我们都准备,不会出现最坏的结果。你哥哥这样的人,只要不是最坏的结果,他就能争得最好的未来。「
姜安安并不知道左氏做了什麽准备,她只觉得熊伯母十分可亲这边那边的都还在说着话,又有一声钟鸣,响彻天刑崖。
铛~!
此声异常灵醒,涤荡心室,好似雨洗青冥,苦海回身。
众皆移目。
但见得巨大的铜钟疾飞於高空,钟上站着一个皮包骨头也似的病瘦和尚。瘦倒是瘦,却也铜皮铁骨。他一张嘴,声音比钟声还响,翻滚似天雷:「悬空寺苦病,奉我家方丈之命,特送我闻锺至天刑崖,为姜真人护道!三宝真传,菩提结果。此心光明,如是我闻!」
我闻锺!
苦觉当年是脱离悬空寺後,才去赴死。
自姜望剑斩六真之後,便再未去过悬空寺。算是旧缘了断,只跟净礼偶传书信。
这枚我闻锺,送得确实让人未曾意想。
不知是苦命方丈看到了什麽,还是那位小圣僧撒泼打滚呢?
韩申屠已是确切地看到了姜望成功的可能性了一一倘若这一切都是他的计划。
我闻锺是悟道之器,求道於内。用在破魔除妄之时,是再也恰当不过他拱了拱手,自然并不阻拦。
而苦病结佛心之印,低颂日:「天心我闻,姜真人必不堕魔。「
虽是低声,却也似闷雷滚滚。
这讯息还未等众人完全消化,远空便有一道笑声接上,将那渐而散开的雷声接住了:「哎呀看来我倒是来得最晚的一个。”
一身神冕祭袍的涂扈,彷佛是从天光中化出他脸上带着温和而又了然的笑意,彷佛这世上没有什麽事情能让他意外。他已知过去所有,而後能把握未来左右。
而他身後,还跟着一个华服辉容,煌然如天神的美男子一一赵汝成手中提着一口钟。
铛!
声传一世。
从广闻耶斜母殿落成的那一天起,就几乎没有真正撞响过、更不曾离开敏合庙的广闻锺,竟从草原搬到了天刑崖!
而涂扈继续道:「大牧神冕祭祀涂扈,携敏合庙庙主赵汝成,特送广闻锺至此,为姜真人护道!”
倒是就这麽出一趟门,赵汝成的「考察之期」就被抹去了,直接当上了敏合庙庙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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