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言山是上古流传的日月所出之地,自是山壑悠远,占尽天光地灵之处。
那日她听得结界边传来声响,怕危险临近,迅速赶了过去。谁曾想,打斗没见到半分,倒是让她捡了个美人回来。
她在清池旁救下伤痕累累的他,身无完处,伤口中隐约泛着乌黑,心里腹诽“何人心狠致斯,莫不成有灭门夺妻之仇?那此人岂不是烧杀抢掠,无恶不作?”
直到她濯水洗去覆在他面上的污垢,待到铅华初现才恍然大悟莫不是这张脸太遭人妒,才惹下的祸端?
那张面容,尽得上天眷顾,一副的冰肌玉骨,有水珠顺着白皙的两旁划过,带有道道湿濡的痕迹,更是添了几分妖艳,这千年来化形的姊妹兄弟,竟是一个也不及他。
按理说大言山这处灵力汇集之所,化形的精怪自是得了日月之华,即使谈不上精致,至少也是人上之姿,这人的出现实在使他们挫败。
苍姝采了药草,做了些伤口处理,便在一旁趴着,盯那如花美颜。这双眼,眼型狭长,微微上挑,便能想象到睁开时的风华万丈。
但她也不能失了警惕。
上古有七座日月所出之山,分割了妖与人的边界,各山山君所管辖之地,皆是一片繁盛,尊崇一时。
大言山便是其中一所,也是唯一仅存的一所。上古大战后,妖族便衰落下来,不复兴盛。如今人妖共处一界,相安无事,大言山不为世人所知,渐渐没落。
偶有几只山精化形,皆是些小辈来添烟火。周边数十里更是杳无人烟,加上结界所挡,寻常精怪都不得入内,这人看来也不像凡人,如此说?
她很是好奇此人的来历。
华月初上,她忽的想起,自己孤家寡人一个,在山里自在惯了,以天为盖地为庐,自然没有居所,但这人受伤急需安置,如何是好?
只得选了个寂静之地,匆匆用了法术盖了间草屋,倒是能凑合凑合。
她捧了水,替他清洁,也幸得她不通人事,无甚扭捏,做完这些工作,便倒在一旁沉沉睡去。
日复一日,他不醒,她也不急,日子反而添了生机,她高兴许久,以为是上天垂怜她孤苦,特意送来了仙人弥补,暗自欢欣,感谢上天好生之德。
她总是期待着那人转醒,到时,她看着他眼眸,轻笑而言我名苍姝,再对他讲述这大言山的好风好水,将人骗下来,变成……压寨夫人?人间是这么讲的吧。
但现实狠狠打了她一巴掌。
她看着眼前空空如也的床铺,眨了眨眼,良久,又转了转四周,终于叹了气,放下药罐,坐在一旁一待便是半天,直到星光散落,想他也许不会回来了,淡定撤了法术,看着牧野千里,也只得一笑。
黄粱一梦,醒了就醒了吧。
欲走,脚下忽然触到坚物,随手捡起,在月光照耀下,一片莹莹之色,竟是上好的白玉!
从兜内拿出那玉佩,用手指轻轻摩挲,质地细腻,在月光下泛着盈盈白光,上面还精心雕琢着纹路。
“得了这玉佩做谢礼,不亏。”她轻声低喃。
其实仔细想来,她也只是被那人样貌所迷,加上几日几夜的嘘寒问暖,一颗心全牵在他身上了。所以在人不声不响走后才失落颓靡,如今经时间冲刷,也没了那分兴致,只是偶尔会在心里暗暗感叹,当真是美色误人!
“姐姐,你在说什么?”
木笙凑过来,苍姝抬手把那张脸按回去,“无事。”
木笙哦了一句,眼光一瞟,就看到了苍姝手中物什,心里暗道难怪刚才姐姐一言不发,坐在那里,原来是睹物思人!
眼珠一转,“姐姐,你为何从不去人间呢?”
言山是地处偏僻,但不足百里便驻存着人间数一数二的大城镇,言山内妖精有时意动,就会三个五个组团前去。当然,像陈果木笙这种小妖,苍姝是不会放他们离开的,人间有邪道又是修仙者,一着不慎,小命难保。
苍姝闻言,不语,只是举目望天。
正当时,浮云流转,朦胧了夜色。整片星空只有寥寥无几的几粒光芒。她沉默半晌,自说自话般,“大言山美么?”
木笙不假思索,“美!”
苍姝指着这片天地,回头看他,“碧野清流、崇山峻岭,朝则有白云红阳,暮则现清风夜唳,明月可掇。纵览四季春风秋月、夏花冬霜。酿泉为酒,临溪而渔,山肴野蔌,杂然前陈,缺什么,少什么?于我而言,这便足矣。”
木笙点点头,又摇头,似懂非懂。倒是陈果低头思索一番,坚定否认道“姐姐,我虽没去过人间,但我听他人说过,人间的美,变幻莫测。寻常巷陌、雕栏玉砌,景不过其一,那种灯红柳绿的繁华,车水马龙的热闹,举杯共饮的和气,才是我们闻所未闻,憧憬期待的。如此,姐姐连见都未曾见过,又怎能一盘给否了呢?”
陈果难得如此严肃,苍姝却忍不住扶额,“倒是看得明白,说的也动听,我看你已经盼望着去人间很久了吧。”
陈果嘿嘿一笑,不做回答。
“照你这么说,我在这大言山一宅百年,岂不是很浪费,虚度年华?”
苍姝忍不住轻笑,她倒并非想一辈子就待在大言山内无所事事,只是……一想到人间,脑海中就涌出那段缠绕她百年的噩梦,梦里满目血光,到如今还是记忆犹新。
灵是没有梦的。她询问过一些年长的、资历深的妖,他们说,妖与灵是凡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