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寺丞见赵重幻过来,面上一喜。他对着她招招手。
“寺丞大人!可验出死者的死因?”赵重幻过去行个礼问道。
谢长怀依旧立在原处,时而仰头望着被竹林切割的空,时而又凝着赵重幻他们一行人干活,眉目澹和,不知所想。
“目前看来,这个死者除了断头并无其他伤处,也无中毒迹象,所以她的死因应该比较简单,就是直接砍头而死!”
李寺丞站起来,脱开手上的布手套,拿过一侧属员的验词,“不过看伤口的切割痕迹,凶器不该是斧头,应该是刀剑之类的凶器!”
大理寺仵作一直在用糟醋洗敷尸体各个部位,隔火透光而验,确实未发现其他伤口。
赵重幻蹲下身姿,从袖中掏出自制手套,第一次亲手检验这具早神识已久却未见其容的女子。
一位能将贾平章迷得神魂颠倒的女子,却又冒着背叛遭杀的可怕风险去与贾子敬发生不伦之关系,这位娘子的真容她还真有些好奇了。
“此处看来并不是凶杀现场!”她看着尸体头部已经逐渐变得乌黑的干涸血迹道。
“是的,现场没有大量飞溅血迹,只有头颈处有一些残留的血迹!”李寺丞道,“抛尸的可能性更大!不过可惜痕迹都已破坏,无法察出凶手基本体貌!”
那么,平章府中何处才是第一凶杀现场呢?
赵重幻远山眉轻蹙,凝神仔细察勘手下的死者,心中默记眼睛所看——
一女尸体,在平章府竹林南边,仰卧,身体摆卧整齐。体貌纤细高挑,目测约五尺一寸。露在袖外的玉指纤纤,已然开始泛青,不过指甲上丹蔻胭粉,想必活着时是个爱美的美人。
女子头部面容已经被屠戮模糊,不能辨出真容。女子发型保持完好,云鬓发髻上插有一支蝶形簪钗,其他无饰物。双耳洞上的耳环却奇异未见。
断头与脖颈连接处创口中间皮肤未有凹下,不似斧砍的痕迹。脖颈周围些许出血,稍微污染了肩部和地面。其余部位无伤。
死者身穿杏白色罗裙,上身配同色绫纱长衫,衣背和衣襟血迹很少。
尸体西侧有一双精致绣花鞋,距尸体一步稍多,摆放亦整齐。把鞋给尸体穿上,刚好合适。
地面经雨有些松软潮湿,早就被若干脚印踩踏,无法辨明哪些是凶手之迹。
赵重幻细细察看死者外形体貌,想起贾子敬一眼认出这头颅为十姨娘所有,可其他人看着一具无头女尸如何判别的呢?
她回头问李寺丞:“寺丞大人,这府上人确认这就是十姨娘吗?根据为何?”
李寺丞道:“看衣饰身形基本符合,而且平章大人以及十姨娘的婢女都来辨认过,”他往自己肩头示意一下,“十姨娘的肩头有一处花瓣印的刺青!”
赵重幻微微讶异,照着李寺丞所言探手轻轻地拨开罗裙的衣襟,褪开露出左肩头——
果真有一个点了星点金粉的花瓣儿刺青。花瓣的形状似梨似棠,委婉雅致。
赵重幻盯着这片金粉花瓣,脑中似有惊鸿飞渡,影若闪电,转眼即逝。
她疑惑地蹙蹙眉尖,一时也想不出适才脑海中的一缕异常为何,惟缓缓将衣襟重新拢好。
“大家就是凭借这个刺青正式确定无头女尸是十姨娘音儿!”李寺丞道。
赵重幻点点头,又拿起死者发青的手细细察看,凝神间,原本轻松的眉眼有些凝然起来,她回头道:“寺丞大人,你们的火盏可以借人一用吗?”
李寺丞也探头看她的动作,死者细白姣好的手指端处已经有尸斑出现,隐有血荫,如火灸斑痕,微显青黑色。
“这有何异常?”他不解。
赵重幻没有回应,只是微眯着星眸仔细欲看清,突然一抹亮光照亮眼前。她诧异地一抬头,那人正端着一个油火盏淡定地蹲在她身侧。
看她愣怔,谢长怀一笑:“差爷继续!”
赵重幻不响,真的就着灯火继续勘验死者的手指。
李寺丞倒是目光一动,越发佩服自己对赵重幻礼遇的预见的无比准确性!
“不行,”赵重幻凑近灯火细看,“尸斑加重,我怕自己看错!寺丞大人可有白梅饼?人需要此物验伤!”她又道。
李寺丞一愣,摇摇头。白梅饼验伤法他只在书上读过,并未亲身实践过,自然没有准备此种材料。
一侧大理寺的仵作倒忍不住赞许道:“这位哥果然老道,连前朝提刑官的白梅饼验伤法都知晓!不过,可惜连我等也未曾使用过此法!”
赵重幻谦虚道:“人读过此法,一时好奇也用过两回,颇有效果!”
“何为白梅饼验伤法?需要什么材料?”一直无声无息的谢长怀蓦然道。
赵重幻回望他道:“白梅饼主要是用白梅与储川椒、食盐和在一起捣碎,做成饼子,然后放在火上炙烤。再用一张纸贴在要验看的地方,将白梅饼在上来回熨烙,伤痕就会显现出来。”
“好!等一会儿给你!”
就见谢长怀优雅起身,招过阿陶,低声吩咐了一下。
阿陶一听长怀公子吩咐,赶紧忙不迭地去准备。
其他人都诧异地看着谢长怀俊雅的身影,心里暗暗纳罕。
赵重幻却垂眸继续检验其他位置,惟眉间盈盈若月色临水,晃荡着一缕光影。
约莫两柱香的功夫,手脚麻利的阿陶就带着谢长怀嘱咐的东西而来。
谢长怀亲自接过一个放白梅饼的精美陶碟,将其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