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上次说让我家小姐逃,为什么?”
李慢侯沉默了片刻,在不知道门外有谁的情况下,他该不该乱说话,乱说话会不会引来意想不到的意外?
他得权衡。
放在刚刚进蔡府的时候,他是什么话都敢说的,他曾经意图向蔡京解释清楚他是人,一个千年后的来人的实情,甚至抱着万一自己身份得到宋朝权贵重视,可以改变靖康之变惨剧的解决的幻想。
但每一次都引起意外,完全无法用逻辑来理解的意外,无论怎么解释,都没人相信他是一个人,都认定他是鲛人,或者水鬼,河伯之类的神怪。
久而久之他就放弃了。
上次在画舫上,告诉茂德帝姬和柔福帝姬让他们逃,完全是单纯的善念,当时李慢侯认为自己就要逃走了,也不怕会引起其他意外,抱着能救一个人是一个人的态度。他们相信,逃了,自然更好,他们不信,不逃,那也不关李慢侯的事儿。
现在却突然又被问起那日的事情,李慢侯不免多想了起来。
难道说自己的话引起了重视,通过两个公主的嘴,传到了更高权贵的耳中?
如果是这样,那也是件好事,符合自己的初衷,自己说了,会有什么意外?李慢侯一时间想不到,就算有什么意外,他觉得他也可以接受,只要皇帝能采纳他的意见,可能会救很多人,而他最多挨顿打,往好的方面想,甚至因此立功,得到宋朝官方的帮助,可以找到回家的路也说不定。
这样想着,李慢侯觉得这次险值得冒一次,但还有所保留。
“因为金兵南下了,当然要跑了!”
张喜儿道:“可是东京城高壕深,兵多将广,还有黄河天险依持,怎会挡不住?”
李慢侯道:“兵凶战危,此战必败。信我就走,不信就留。”
李慢侯既不想说的太多,也没工夫跟张喜儿详细陈述一遍靖康之耻的历史。其实也没有陈述的必要,就是一句话,打败了而已。重要的是结果,不是过程。
张喜儿又道:“那皇子皇女,为奴为娼是何意?”
李慢侯道:“当然是皇子公主都被金兵抓到金国去了。”
张喜儿道:“那皇上呢?”
李慢侯道:“两个皇帝也被抓走了!”
“两个皇帝?”
突然一个男声惊讶道。
李慢侯心中一凛,果然又有意外,之所以每次意外都搞得他十分狼狈,最后摸不着头脑,最根本的的原因还是自己不了解情况,瞎子摸象一样乱猜,当然会猜不到。有人问他问题,他当然要知道是谁了。
冷声叱问道:“言者何人?”
男人道:“无须多问。问你何事,答就是了。”
李慢侯冷哼道:“心诚则灵。心不诚,我答了,亦未必准。”
这些人既然是因为李慢侯上次的预言而来的,说明他们相信这一套,李慢侯也就继续用这种规则胁迫他们。
果然外面一阵沉默之后,男子表明了身份:“本王乃皇十二子。本王亦会被金兵所掳?”
李慢侯用机械的强调背诵道:“莘王植,天会八年掳至五国城!”
不是李慢侯刻意言简意赅,而是金兵掳走的王子公主太多,大多数就这么几句话,没有交代任何过程和结局。
外面沉默了片刻,又道:“三皇子何如?”
李慢侯想了想,他这些天反复回忆了关于靖康之变的前前后后,倒是真的挖出了一些埋藏在记忆深处的信息。
“郓王楷。天会八年六月二十六日殁韩州。年二十七岁。”
郓王赵楷,被金兵俘虏北上,还没到东北苦寒之地,就死在了半路上,这甚至可以算是善终。
赵植可不这么想,声音颤抖道:“三皇兄死了?”
又是一阵沉默。显然外面的皇子和公主侍女的思路很乱,不知道是本来就没什么条理,还是被坏消息吓到了。
最后赵植才问道:“你方才称,二帝亦被俘?”
李慢侯道:“不错。”
赵植叹道:“那大宋亡了?”
李慢侯道:“亡了,也未亡。有皇子南迁,建南朝。”
赵植道:“哪个皇子?”
李慢侯道:“第九子,康王构!”
赵植惊叹:“康王赵构?怎么如此!”
李慢侯觉得自己说的够详细了,他们要相信就会信,不相信,他也确实无法说服对方,换做自己,假如一个月前,有人告诉他说自己会来到宋朝,他也不会相信。
于是李慢侯道:“多说无益。王爷请便!”
他逐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