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兴业站在屋中央,有条有理地回答道:“下官当时听闻朝廷将委派三司共审竹奉璘,便进入州狱劝他供出背后的主使,以减轻他的罪责。”
“看来你与竹奉璘关系匪浅。”陶文举狠狠盯着赵兴业,似是想将这赵兴业彻底看透。
“下官与竹奉璘相识多年,同在宋州为官已有十余年,关系确实匪浅。”赵兴业面容变得悲戚起来:“下官认为竹奉璘是绝无胆量抢掠船只的,必然有人指使!”
未等陶文举出言,赵兴业接着用急促的语气说道:“然而不论下官如何问询,竹奉璘都咬定,劫掠商船就是他的本意,他是见升官无望,欲积攒些钱财留给儿孙。”
见赵兴业须发皆苍,两腿还打着颤儿,王敏有些怜悯,便指了指下首的座椅:“赵推官还是先坐下吧。”
“多谢上官。”赵兴业迈着沉重的步伐挪到座椅边,颤颤巍巍地坐下,仿佛不是个五十岁的人,而是个七十岁的老者。
陶文举先入为主,早就认为赵兴业有嫌疑,见到此情此景心中只是冷笑:你装,你接着装。
“那天你还和竹奉璘谈了何事?”见赵兴业坐下,王敏问道。
“他只是拜托下官,看在十年同僚的份上,帮忙照看他的妻女。”赵兴业略带哽咽地说道。
“据狱卒所言,那天你在州狱中待了足有一个时辰,你与竹奉璘只谈了这些?能用一个时辰?”
听到陶文举的质问,赵兴业不慌不忙地回道:“下官与竹奉璘确实不止谈论了这些,还谈了些人生苦短,去日苦多罢了。”
这话配上赵兴业那不符合年龄的衰败气色,很有些说服力。
王敏当即动容:“赵推官今日还是先回去歇息,时辰不早了。”
“那下官就告退了。”赵兴业用力扶着扶手起身。
陶文举刚想去扶一下赵兴业,以试探下虚实,赵兴业连忙摆了摆手:“岂敢劳烦上官。”
接着赵兴业起身行礼告退。
“我早就说了,赵推官如何会有嫌疑呢?我看他都是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等回转开封,我就向吏部建议,令赵推官官升一阶告老还乡算了。”
对于王敏的屁话,陶文举都已经不想吐槽了,这赵兴业不过才五十岁,哪会这般衰老,不过是在装罢了。
其实赵兴业早就让人在京中打探了王敏的虚实,知道这王敏很是尊老爱幼,便有了此次的表演。
见事已至此,陶文举也起身:“时辰已晚,下官告退,此案宜明日再审。”
等回到自己院中,陶爽迎了上来,看见叔父不快的神色,陶爽便知道事情不顺,不敢出言询问,只是端了茶水点心上来。
陶文举坐在椅上只是默默地吃着各种干果,很快就消灭完了一盘,心中气消了不少。
“二郎,一会你去军营中告知柴指挥,让他尽量约束下军队。”陶文举忽然出声。
“是,叔父可还有其他吩咐。”陶爽乖巧地立在一旁。
想了想,陶文举说道:“还有把你那些同学都叫回来,让他们不必再监视了。”
昨天陶文举就派了陶爽的那些同学,去到宋城里各个官员的住处外盯梢,这是陶文举惯用的手段。
“宋州这破事,老夫不管了。”
......
一心院中,李延庆也收到了今天审讯的大部分情况,不过赵兴业进了公廨接受问询后,屋门就被禁军看守,三人谈了些什么李延庆并不知情。
不过李延庆也能猜个大概,只要不对赵兴业用刑,王敏肯定是问不出任何东西出来的。
想了想,李延庆唤来了刘从义,吩咐道:“派些人手,去打探下那十个狱卒的家中可有异常。”
刘从义两日前已经外出归来,还带来了八名原武德司的察子,已经编入了乌衣台中。
李延庆觉得那十名狱卒可能受到了威胁,所以才会重刑之下仍不招供。
不过他的心中此刻也有了些动摇:竹奉璘该不会真是自尽的吧?
仔细想想李延庆觉得还是很有可能的,竹奉璘本来就是必死的,如果魏仁浦许给他些好处,比如照看下竹奉璘的儿子之类的,竹奉璘心甘情愿地自杀是很正常的。
李延庆希望此案早日完结,竹奉璘自杀是最好,这样自己也好安心发展乌衣台。
宋城内的大部分人都希望此案早日完结。
王敏带来的五百禁军,加上陶文举带来的禁军,此时宋城内驻扎了足足有一千禁军。
宋州的库存粮草本就不多,那一千禁军还都是骑兵,人吃马嚼下,宋州的库房迅速地见底。
而这一干禁军离了开封城中的压抑环境,在宋城是愈发肆无忌惮起来,每天都有禁军欺辱百姓的事情发生。
窦侃得到李谷的授意,保持着不合作不捣乱的态度,还天天在府衙中和书吏们斗智斗勇,根本没精力管竹奉璘的案子。
吴观和李延庆干脆就做了隐形人,陶文举几次上门求见,连人都见不到。
在这种情况下,王敏等人的审讯变得愈发艰难起来。
陈州推官彭美倒是揪着瓷片查了一阵子,但最终还是只能归责到狱卒身上,谁叫狱卒没把瓷碟拿出去呢?
最终王敏只能上报朝廷,称这竹奉璘确实是畏罪自尽,主要责任在狱卒,是他们没将瓷碟拿出牢房,次责在司法参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