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消停了半夜的同里镇,再一次变得喧闹起来,无数儒兵打着火把,明火执仗,杀气腾腾的奔着镇后右街的居民区逼近了过去。
同里镇是当地阿拉伯人与闽人一同构建的,建成后也保持着这个形态,一条十字街正好将四个部族分开,搬迁来的闽人,则是多数住在临街面的商铺中,或者西方寨墙下的军营里。
阿拉伯人的社会结构很是简单原始,一个帐篷里就是一个家庭,血缘相近的家庭聚居在一起形成氏族部落,德高望重的或者勇猛强壮的部落成员被选出来担任部落酋长,同一个血缘约束下,部落成员对部落极其忠诚,忠诚的往往不问是非,哪怕要流血,也要维护本部落。
迎着吵闹的闽军,被包围的阿拉伯氏族一两百个壮年男丁也全都拿着弓箭弯刀拥堵了出来,虎视眈眈的绝不肯放闽人进去。
可就在僵持中,跑去告状的艾勒迈盖大声叫嚷着阿拉伯语挤到了那个满是敌意的氏族里面,呱啦呱啦也不知道叫嚷了些什么,让整个氏族男丁不可置信的交头接耳乱成一团。
十来个男人心虚的跑了回去,此举更是惹得其余氏族成员暴怒,在几个上了年纪的老者带领下,吵吵嚷嚷的贝都因壮年们似乎无视了闽人的存在,全都跑回了凌乱错落的社区中。
“宋都尉,姚都尉,请稍等片刻。”
满是得意洋洋,艾勒迈盖缕着小胡须故作一副谦卑的模样,却怎么也掩盖不住邪恶笑容的低了低头。
注视着乱哄哄一片,隐约还有厮打声的阿拉伯人社区,刚刚睡下就被惊醒的姚崇则是若有所思。
大约又是过了十多分钟,百多个阿拉伯壮丁再一次出了来,刚刚逃跑的十来个阿拉伯人还有其家眷都是鼻青脸肿的被推搡了出来,而且除了他们,居然还有四个白天攻城的阿拉伯沙盗。
这里面尤为醒目的是另一个满面大白胡子,身材高大,哪怕满是皱纹依旧显得脸庞魁梧的阿拉伯老者,此人就是这个部族的酋长,四大酋长之一的瓦德。
似乎明火执仗的闽军府兵再一次被无视了,不屑的叫嚷着,出来的部族成员恶狠狠的在他们身上吐了一口唾沫后,头也不回的又是大摇大摆回了部落。
“宋都尉,现在可以缉捕他们了!”指着狼狈趴在地上,却满眼仇恨的盯着自己的老瓦德,艾勒迈盖差不点没笑出声来。
两次被无视,宋璟也是忍不住郁闷挠了挠后脑勺,这才大手一挥:“来人,把他们带走!”
扛着早已经准备好的大枷锁过来,扣到了十来个垂头丧气的阿拉伯男人还有四个沙盗身上,在那些家眷妇女们的号哭追拉下,被搅扰了好梦的闽军将士同样不客气的拽着铁链子,拉牲口一般将这些人拖拽向门口兵营。
这一幕看似诡异的像一部哑剧,不过发生在阿拉伯,就再正常不过了,阿拉伯人性格中的巨大矛盾暴露无遗。
为了在残酷的沙漠中生存,贝都因部落内部可是极为团结的,就算是自己部落的成员理亏,其余氏族成员也要毫不迟疑的维护他,而且阿拉伯人相信死者有灵,在死去亲人身边必承诺报复,就因为此,打上三十年四十年的血亲战争,在阿拉伯比比皆是,经常有大的部落因为此打的两败俱伤,烟消云散。
可这种集体主义中,个人主义同样也在抬头,当部落成员觉得受委屈时候,也敢于反叛酋长,或是脱离部落,远走他乡。
刚刚就是因为如此,不管闽军因为什么过来抓人,这个氏族的阿拉伯男人都团结一气,不问缘由的打算死扛到底,可刚刚艾勒迈盖用阿拉伯语大声揭露着瓦德收留白天攻城的沙盗,是背叛了所有部落成员,要把他们都脱下水的背叛行径后,舍不得当前美好生活的氏族部落几乎又是立刻放弃了他们的酋长,把他们驱逐出氏族。
直到这种情况,闽军才得以抓人。
也难怪对外来渗透进来的阿拉伯人如此郑重,上一次在库姆城,就是这些沙漠血亲闹得李晨曦和宋璟差不点没把小命交代了,如果四个沙盗说动同里镇内的阿拉伯氏族造反,那他俩乐子可就大了。
直到把瓦德以及四个沙盗投进监狱,姚崇与宋璟方才松了口气。
“老艾,你的这份功劳我老宋铭记在心,明天就向都督府上报,估计用不了多久,河中郡王就会给你赏赐的。”
兵营门口,宋璟庆幸的拍着胸脯对着过来告密的艾勒迈盖保证着,立马乐得这个老滑头眉开眼笑,不住地鞠躬作揖道谢着。
“哎呀,宋都尉言重了,举手之劳,举手之劳,身为大闽治下之民,应该的,应该的!”
“哎,有功就赏,有过就罚,这才是大闽!”
这头,宋璟还在与突然学会华夏中谦虚的阿拉伯老滑头墨迹磨牙着,看着满面堆笑的艾勒迈盖,姚崇又是陷入了深思。
折腾了半夜好不容易安静下来,宋璟失眠了,姚崇也睡不着了。
次日凌晨,一大早火红的太阳就如期从东方升起,带着严酷的热量,又一次炙烤起同里镇的居民们,趁着早上天气还不是太热,成群的阿拉伯妇女忙着打水,挤骆驼奶,男人们则是又扛着锄头,有的下地查看庄稼,有的则赶快进了金矿矿洞。
不愧是武将世家,积年的战士,昨夜的行动事不关己,薛讷居然连被吵醒都没有,舒服的一觉到天亮,到了正常出操的时间,这才在生物钟作用下清醒过来。
儒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