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薛姓男子和仆人也在另外一间房内叹息不止。
“二爷,谁曾想到这临清城里光天化日之下居然会发生这种事情?怕是被倭寇作践糟蹋的松江、宁波都没有这样凶险吧?听说现在倭寇不及前几年那么厉害了,但还是经常有船在外海被掳掠,说来说去还是咱们金陵好,若是大爷还在,……”
仆人显然是一个有些喜欢绕嘴弄舌的,先前在冯佑的刀锋下吓得不敢作声,现在觉得危险消失,顿时就开始止不住嘴了。
薛姓男子脸色也有些黯然,若是兄长还在,薛家又如何会沦落到这等地步?
江南那边生意也陷入了困境,原本合作多年的伙伴在兄长过世之后便有了二心,这几年里吞没了不少本该属于薛家的生意,只是对方在江南势大,薛家还只能忍气吞声。
若非如此,自己又何须这般不辞辛劳的来北地另外寻找营生?
想到薛氏一族,薛峻心里就有些发苦。
兄长嫡子不成器,自小顽劣不堪,若非父亲和兄长在时根基厚实,只怕这几年里也就败光了,即便这样,长房一支现在也不好过,听说自己那位嫂嫂也要准备带着一家人上京找自家娘家和姻亲贾家攀援些关系,看是否能维系长房一支的生计。
自己一对儿女倒是聪慧机敏,只是这几年,想到这里薛峻摇摇头。
原本以为这山东素来是北地富庶之地,临清、德州、济宁素来为运河要冲,人烟辐辏相连,这几日里看临清城中的确颇有些营生可做。
像那钱庄和当铺也是薛家在江南就做得老的,还有绸缎铺这里数量虽多,但是薛峻觉得亦是有机会。
只是没想到这税监如此势大,不管不顾的苛索竟然会引发这么大的风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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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紫英有些着急。
冯佑二人已经出去了一个时辰了,仍然没有回来。
他站在中庭侧面的假山石上向外眺望,除了西南角烟火大起外,东南角东水门方向也是喊杀声阵阵,让人心里发慌。
这等混乱的局面,你就是有日天的本事也难以作为,三寸不烂之舌在面对刀剑的时候,只怕人家根本不给你机会就让你见血封喉了。
早知道早走一日就好了,再不会遇上这种破事儿,回到京城继续龟缩在国子监里去装样,看看能不能混出一个名堂来,无论如何小命无忧。
大门终于被急促的擂响,冯紫英咬着牙藏在门后,一挥手。
薛姓主仆也都一脸生无可恋的模样握着两根硬木门闸在一边,而贾雨村则也是寒着脸举着一条锦凳,全身却是筛糠似的颤抖不止。
这也是冯紫英强迫三人如此这般的,若真是遇上贼匪撞门,人多,也就作罢,人少,那就要想办法博个你死我活。
薛姓主仆和贾雨村先前都不愿意,只是在冯紫英冷冷的几句分析之后,便只能接受了这般安排。
还好,福伯哑着嗓子问了之后,是冯佑的声音,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冯佑急速侧身进门,而跟随而进的黑瘦小子却是满脸桀骜不驯。
冯紫英瞥了一眼就知道只怕他们这一趟出去也不清净,看看冯佑的右腿膝裤一道明显破缝,应该刀剑类利刃所致,估计又是遭遇了一场恶战。
“佑叔,如何?”冯紫英急声问道,其他几人的目光也都落在了似乎还有些气息不定的冯佑身上。
冯佑倒是显得很淡然,掸了掸右臂上的泥灰,挑了挑眉:“出不去了。”
“啊?!”几个人异口同声,倒是冯紫英早有心理准备:“乱匪进城了?”
“嗯,我在鼓楼东街那边遇上了粮帮的人,他们被围在了东水门,如果不是靠着几条船接应,只怕粮帮那几十号人都得要撂下。”冯佑双眼微微眯缝了一下,眼角更是抽搐不止,这是他紧张情况下的表现,摇摇头:“粮帮护卫能打,但人太少了,经不住乱匪用人命填,他们不敢拼。”
“那别处也不行么?”冯紫英明知道这句话是多余的,但是还是有些不甘的问了一句。
若是出不了城,那呆在这里就是坐以待毙,这条命就只能是看人家脸色了。
“玉带桥倒是没人了,但是过桥的南面和东面都是乱匪,根本过不去,都被堵死了。”
黑瘦少年插话,但却没有多少惧怕之意,也不知道是烂命一条无所谓,还是觉得自己排不上号。
一堆人都束手无策,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薛峻主仆倒是就在外边闯荡,见识不少,但是顶多也就是遇上税吏或者官府敲诈折些钱财罢了,偶尔遭遇土匪强梁,只要奉上钱财,也能保一条命,但像今日这样如此规模的民乱,就真的没有抓拿了。
至于贾雨村三人更是脑瓜子一片空白,那婆子更是早就搂着小丫头抹起泪来,只是见冯佑满脸寒霜,不敢哭出声来。
如果冯佑所言是真,也就是说这些乱民中混杂有白莲教匪,那这场民乱就不是一场简单的民乱了。
任何民乱只要混入了这类教匪,都绝不会轻易平息,而宗教狂热裹挟的乱民其战斗力也不能简单的用寻常暴民来判断了。
想那么多毫无意义,现在该怎么办?
冯紫英十二岁不到的小脑袋瓜子也开始急速转动起来。
在场的这几位显然都是些靠不住的主儿,估计是都从未遇到过这种事儿,事实上冯紫英也一样从未遇到过。
冯佑倒是在边寨上厮杀惯了,并不惧怕这类刀兵之事,问题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