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战场上大快朵颐的鸦群被突然丢过来的石头惊动了,它们扑腾起一阵杂乱无章的烟尘,飞上了天空,盘旋在上方,没有离去。
哈布斯一只手握着一堆碎石,他严肃地打量着这一手的碎石,花了很长时间才用另一只手挑选了一块碎石,然后抬起手来,在正准备再次掷出石头的时候,他偏了偏头,视线从站在他身侧的黑裙子下摆一直移到布伦娜的脸上,“你不用过去保护你的主子吗?”
布伦娜没有吭声。
哈布斯扭回头,看着整个战场最高的一处风景线——那是一个被高大骑枪刺穿的尸体,骑士头朝下地吊在骑枪的护手上,头盔落在下方,这名骑士被干涸鲜血凝固的头发像是一簇坚硬的冰锥。他眯起眼睛,用石子对准那柄骑枪,而后猛地丢了出去。
石子砸在骑枪中段,将骑枪一分为二,也让那具尸体跌落在了地上,“告诉我,你是为什么会选择他的。”
“这是他要你问我的吗?”布伦娜冷淡地开口说道。
“不,只是我单纯的好奇而已。”哈布斯又从手掌之中捡起一块碎石,然后朝着盘旋在上空的鸦群丢去,石子精准地击中了一只乌鸦,那只乌鸦发出嘶哑的哀号,跌落在了地上,鸦群们飞得更分散了。
“那我就没有必要告诉你。”布伦娜对哈布斯的奇怪且幼稚的动作没有发表任何言论,她随口拒绝道,“也没有理由告诉你。”
两人沉默了一阵,看着天空上的乌鸦再次忍不住诱惑向下俯冲,密密麻麻地站在了尸体上。
“他很愤怒,”过了一会儿,哈布斯丢掉一手的碎石说道:“但是这件事情上最有趣的地方是什么你知道吗?”
布伦娜没有回答,但是从她脸上的表情可以看出她很好奇,毕竟要说在这里有谁最了解西满的话,那一定是哈布斯,虽然布伦娜到现在都不知道这两人的关系是什么,难道真的如同这位红发男子所称呼的那样,西满是他的导师?
但是可没有一位学徒敢那样对导师说话,就算是最低等的木工或者铁匠的学徒。
“不用思考了,这都是他亏欠我的。”哈布斯像是看穿了布伦娜的想法,他站起身来舒展了一下身体,“虽然我在之前并没有指望他可以弥补我,但是他提出来了这一点。”
哈布斯转过身,看着远处与恩里克正在交谈的西满,“该死的,我都不知道该表示庆幸与开心,还是应该表达出畏惧与猜疑了。”
布伦娜也随着哈布斯的转身而转过身,她也同样盯着远处的西满,“别卖关子了,如果你真的想要告诉我的话,你就应该直接说出来。”
“一个交易,成交吗?”哈布斯朝着侧面的布伦娜歪了歪头,“一个答案换一个答案。”
布伦娜拨开额前的刘海,思考了一会儿说道:“成交。”
“看着他,在谈判的过程之中,他大部分时间都是面无表情的对吗?”哈布斯指着西满说道。
“……是的,这又能说明什么呢?”
“看他的眼睛,处于一种很放松的状态对吗?而这种状态说明他正处于极度愤怒的状态,一般来说他在这时会说:‘我提醒过你的。’而随着这句话的结束,他就要准备杀死对方了。”哈布斯耸了耸肩,“然而在大部分情况中,他之前也许只是在心里提醒了对方。”
布伦娜没有回答,盯着西满看了半天,结果西满并没有杀死恩里克,甚至连嘴都没张,反而恩里克看起来倒是说得很起劲。她转过头看着哈布斯说道:“看起来你并没有你自己想象中的那么了解他。”
“这就是我所说得有趣的地方了,他的愤怒没有继续蔓延,仅仅只是一支不足百人的军队就阻止了他继续发泄自己的愤怒!”哈布斯睁大双眼,他目不转睛地审视着西满的每一个动作与微表情,而后他轻声说道:“我不确定到底是因为什么,但愿不是我所想的那种情况。”
“时间过得很快,乌鸦都快要把尸体啃光了,而你还在玩弄言辞。”布伦娜撇了撇嘴。
“好吧,我觉得他现在开始生出某种见鬼的……良知或者lún_lǐ观了。”哈布斯烦躁地抓了抓头发,“这可不是一件好事,特别是结合他刚对我说过的话。”
“为什么?再说他之前没有吗?”布伦娜奇怪地转过头,只感觉面前这位红发男人的灵魂无比的扭曲,导致他看谁都觉得对方的灵魂与心理应该是扭曲状态的。
“别用那种眼神看我……我的意思是,他现在开始将自己代入到某种死神之类的状态之中了,他开始用他自己的想法决定其他人的死活了。”哈布斯指了指西满的身影,“就像之前他走过一个国家就建一个祭坛,一直建了六十五座祭坛一样,他才不会在乎那些幸存下来的人们之后要怎么生存下去——单纯的破坏可比这种有意识的毁灭要来得实在。”
“你在说谎。”布伦娜一针见血,“你甚至自己都憋不住笑。”
“好吧好吧,该死的,你赢了,有趣的地方在于我的导师大人,要变成一个大好人了!”哈布斯大叫了一声。
布伦娜沉默无语地扭过头扫了一眼战场,鸦群还在尸体上发出嘈杂声,打得黑羽乱飞,铺了一地,她的语气出人意料地镇定自然,“你觉得你这个结论更加不现实。”
“对于你们来说,甚至对于所有世人来说,这个结论的确显得非常过分,毕竟屠杀了一支军队的人再怎么说都无法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