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国公夫人很快也到了,她小声指挥着下人们在周围忙碌,布置灵堂,大家一个个都轻手轻脚地,并没有发出太大声响。而穆老夫人和穆二夫人婆媳两个则像是注意不到周遭的一切似的,婆媳两个一起对着穆承芳的牌位发呆,不说话,也不动。
紧接着进门的是穆凌衣、穆红裳和穆锦衣,他们也都已经套上了麻布孝袍,头上扎着白布条。三个孩子进门来,不声不响地直接在穆承芳的排位前跪成一排。
穆凌衣眼眶发红,一看就是狠狠哭过的,而穆锦衣的眼睛已经肿了,只有穆红裳,眼眶始终是干的,她胸口像是被堵了块棉花似的,别说哭了,她现在连话都说不出来。
再然后,穆三夫人和穆四夫人也到了,接着是外书房的几位先生,大家都沉默地陪着穆承芳的灵位,没人说话。
主子们一个个都安安静静,下人们更是大气都不敢喘,一个个地闷头忙碌,亥时初刻,灵堂就被布置好了。穆老夫人扶着拐杖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亲手为穆承芳烧了第一张纸钱。
纸钱化灰,穆二夫人望着飞散的灰烟,蓦然痛哭出声,其他人也全都跟着哭了起来,整个灵堂之中,瞬间哀声一片,除了依旧望着叔父灵位发呆的穆红裳。
穆红裳低下头,望着不远处的火盆,袅袅灰烟熏得她得眼睛好疼,又干又疼,她真的好想哭啊,可她的眼泪到底去哪了。
穆老夫人毕竟年纪大了,如此放肆情绪地痛哭,让她疲累不堪。午夜时分,红肿着一双眼的顾仪兰跪在了穆老夫人面前,求她去歇歇,但穆老夫人还是拒绝了。
“我就在这里陪着我儿子,”穆老夫人声音嘶哑地答道:“见不到他人,能陪着他的牌位也好。你们都走吧,这第一夜,我和你婆婆守着,让我们娘两个,好好陪承芳说说话。将以前那些来不及说出口的都说说,不管是思念还是怨气,都说说。不管他听得到听不到,就只当他听到了吧,那些藏在心里的话,再不说,也没机会了。”
“祖母!”顾仪兰连忙握住了穆老夫人的手:“您……”
“都走!”穆老夫人像是不耐烦似的一扭身子:“老大媳妇,你带着老三媳妇和老四媳妇赶紧离开,别张罗了。孙媳妇也赶紧带着弟妹们走!别打扰我们。”
“是!”顾仪兰眼里泛起泪花,顺从地站了起来。
头一夜,小辈们不守夜,反而让穆承芳年迈的母亲和未亡人守夜,这不合规矩。但在安国公府,规矩从来都不是最重要的。
顾仪兰能够理解穆老夫人为何要坚持如此,穆承芳已经快十年没有回京了,作为母亲,她真的攒了太多太多的话,想跟儿子说。
穆二夫人也一样,十年来,她盼着丈夫能够回京与她团聚,却没想到,盼来的是穆承芳病逝的消息。不管是埋怨还是思念,她都再也没机会对自己的丈夫说出口了。
眼下穆二夫人唯一能做到的,也只能是对着穆承芳的灵位,将那些别愁离恨一股脑地发泄出来。
所有人都安安静静地退了出去,整个灵堂,只剩下了穆老夫人和穆二夫人。安国公夫人牵着女儿的手,亲自将异常沉默的穆红裳送回了屋子。穆红裳低着头一语不发的模样,让安国公夫人很心疼,她想要开口安慰一下难过的女儿,但这个时候,谁又有能力安慰旁人呢?
其实穆红裳也一样想要安慰双眸红肿,一脸憔悴的安国公夫人,但她不知该说什么,只能转过身,抱住了母亲的腰。
这一夜,虽然不需要穆红裳在灵前守夜,但她其实也根本没能休息。
已经很晚了,荷叶和菱角熄了烛火,放下床帐,轻手轻脚地出去了。但穆红裳依旧毫无睡意,她在黑暗中瞪大双眼,似乎努力在看什么似的。
但实际上,她什么都看不到,周围的黑暗像是能够吞噬一切。渐渐地,她突然开始有些疑惑,周围这黑沉沉的一片,还会褪去吗?天,还会再亮起来吗?
幸运的是,天还是会亮起来的。窗畔第一声鸟鸣响起,一夜都没合眼的穆红裳迫不及待地下了床,走到床边推开了窗子,望着渐渐发白的东方。
开窗的动静惊动了外间的荷叶,荷叶进来后,发现穆红裳正光着脚站在地上,连忙急着赶过来,将穆红裳按回到床上,又将她的脚塞回被子里。
“小姐,已经中秋了,天凉了,一大早起风更是冷得很,可不能这样敞着窗子,还光着脚站在凉地上,会闹肚子的。”荷叶一边唠叨,一边转身叫菱角端热水。
穆红裳望着天边未散的晨星,没有说话。荷叶叹了口气,转身去给穆红裳拧帕子了。
“小姐从昨晚上开始就一句话都没说过。”菱角担忧地看了看内室,压低声音说道:“这可怎么好。”
“五少爷和六少爷也好不到哪去,”荷叶小声答道:“昨晚上你是没瞧见六少爷那眼睛。唉!这是伤心坏了。”
“这刚刚五更,小姐怎地就起来了。”菱角一边去看茶炉子一边问道:“竟比平时练武还早些。从今儿开始,往后七日,二老爷公祭,还有的熬呢!”
“唉!”荷叶也是愁上眉头:“你刚刚看见了吧?小姐的眼眶都凹下去了,昨晚怕是一夜都没合眼。这里你就别管了,去大厨房看看,有什么现成的汤水给小姐端些来。”
菱角正答应着要出去呢,突然看见穆红裳散着头发,只穿着中衣跑出来了,她看了看空荡荡地衣架,开口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