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星打完电话以后,走出浴室,视线望向床上。
苏言还是保持着她离开之前的姿势,双手轻轻交叠在腹部,面色平静、双眸微闭,不知道是睡了过去,还是依旧醒着。
如果不是少年这些天什么东西都没吃,瘦了接近一圈,以至于俏脸苍白无比,胸膛的起伏也很微弱,这绝对是一副很恬静的画面。
沈星抬脚轻轻走到床边,然后低头看着苏言虚弱、憔悴的脸庞,眼里的神色满是挣扎和不舍。
但想到了苏言用绝食来反抗自己的行为,沈星最终还是紧紧闭上了眼,唇瓣有些颤抖的,从口中道出这句话:“言儿,你醒来吧,我放你走。”
“我让你......回家。”
她妥协了。
闻言,躺在床上的少年骤然就睁开了眼睛,眼里有着浓浓的难以置信的神色,
似是没有想到惊喜来的如此突然,沈星居然真的答应让他离开了。
但是很快,苏言眼里的震惊之色就收敛了许多,流露出了怀疑、犹豫种种神色,显然是有些不相信沈星说的话。
沈星睁开眼来跟苏言对视,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双眼眸,其中的种种情绪犹如利剑一般,刺穿了她的胸膛,刺伤了她的心。
她的内心之中顿时溢满了悲伤,嘴角不由得抽搐了一下,扯开一个似笑非笑、似哭非哭的表情。
言儿他......已经连自己的这种话都不相信了吗?
她只得跟苏言对视,让他看着自己眼里的神色,然后把这句话再度重复了一遍。
“我放你走,我让你回家。”
这句话每说出一个字,她的心脏就仿佛被狠狠扎上了一刀。
但是,居然不怎么疼了。
就像是已经麻木了一样......
而且,这样的痛苦跟眼睁睁看着少年逐渐消瘦、虚弱,到最后直接死去的恐惧、惊慌相比,根本就微不足道、不值一提。
苏言看着沈星眼里的妥协、无可奈何之色,耳边再听着她的这句话语,总算是让他的眼里浮现出了许久未有的星星点点的亮光。
少年终于意识到,沈星这次好像没有再欺骗他,她是真的打算让他离开了。
是担心自己可能会因为绝食而死吗?
那这是不是代表着,她还是爱着他的呢?
苏言想到这里,眼神突然又黯淡下去,脸庞上的神色也是再度化成了面无表情。
见此,沈星顿时有些慌了神。
她明明都已经同意让他离开了,为什么少年还是面如死灰的模样?
她张了张口,正打算询问,苏言就已经率先开口了,语气平静又淡漠。
“我不想离开了。”
“为什么?”沈星问道,话语有些颤抖。
因为苏言的反应,完全出乎了她的意料。
她根本没有想到,少年靠着绝食,好不容易得到了他想要的自由,到头来却又不要了。
苏言的眼珠微微转动,目光看向了她,淡淡道:“因为,我就算离开了,等我的身体恢复以后,你也会想办法威胁许冰姐姐,然后再把我带走吧?
现在让我离开,只是迫不得已罢了。
既然到最后,我还是要回到你身边。那我现在即便离开了,又有什么意义呢?”
沈星沉默片刻,嘶哑道:“我没有这个想法......我是真的打算......放你走......”
闻言,苏言却是轻轻笑了起来,嘴角的弧度似是讥讽又似是嘲笑。
他道:“我不会再相信你了。
你为什么突然愿意放我走了呢?
一定是不希望我死吧?
一定是因为爱着我吧?
但你的爱太过霸道和强硬,是掠夺、是占有。
毕竟,你就是这样的一个人,想要什么东西,就会不择手段的想办法去得到。
这样的爱,我宁可不要。
我也多么希望,你不要再爱我了。
因为我已经,累了......”
沈星怔怔的看着少年,原本她以为自己的心脏已经疼到麻木了,不会再感到任何痛苦。
但此刻她才知道,原来胸膛里的那颗心,还可以更痛......
内心深处,还可以更加绝望......
那个从前无比渴望得到她温柔的少年,现在终于对她说:你不要再爱我了,我累了。
对于苏言而言,她的爱已经不再是他梦寐以求的东西,反而是一种负担,甚至可以称之为......
折磨。
而她也从未有一刻,像现在这样憎恨自己。
憎恨自己曾经的无情,曾经的冷酷,曾经的自傲。
她恨不得杀了曾经的自己!
谭云梦更是当着她的面,对她说过‘你会后悔的’。
当时,她只是冷冷一笑。
但现在,她彻底后悔了......
即便已经痛到不能呼吸,但沈星依旧没有离开,她微微闭了闭眼,把从喉间涌出的一口鲜血给吞了回去,然后露出了她经过调整之后的最好表情。
她柔声道:“我真的没有骗你,我会让许冰来把你接回去,而且不会再去她的家,把你给带走。”
只可惜,苏言已经不会再相信她的任何话了。
一旦失去了信任,所有的温言细语,都是欺骗的谎言。
看着苏言冷漠的表情,沈星忽然有种想要流泪的冲动,她连忙仰头深呼吸了起来,把眼泪强行止住了,连眼眶都没有变红多少。
她觉得自己可能要崩溃,但是她不能哭泣,不能宣泄,不能埋怨。
因为,这就是她应得的惩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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