闹出这样的事,对面茶楼上顿时更加躁动,很多人甚至挤出了半个身子,探到窗户外边,兴奋得抓起头上的瓜皮帽扔下去,叫道:“打他,打死他!”
他们的声音像鞭炮一样吵,却还比不上楼外围攻福临的百姓们。
孟古青目光微转,从高高的楼上看过去。第一个骂“骗子”的人已经动了手,狠狠地一扇,福临的脸便现了红印子,鼻子也滑出血来。身体像被风摧折的树干,很不争气地弯了一下。他急忙一让,那个人马上就去扯衣领,教他不能动。
梁思杰和戴春荣急忙来救。梁思杰在家时是练过的,所以轻轻一勾便勾住了行凶者的胳膊,往外一拉,那个人就滑动到一旁去了,梁思杰再一迈步子,将身体卡在那人和福临之间,用自己的后背护住福临。再连连拉拽开几个人,不让他们近身。
戴春荣小心劝说着,赔着笑脸,希望能够压伏众人的怒火。
没有用。人潮涌动,仿似要吃了他们一般,福临被如此盛大的场面吓到了,脚软得发抖,嘴上却还不甘地分辩着:“我不是骗子,我没有骗你们!”
“你就是骗子,打死你!”愤怒的人们自发地挤向他,包围圈越来越小。
很快,福临,乌云珠,常月露,戴春荣,梁思杰,鲁嬷嬷就像猎物般被锁定了。福临将乌云珠拉到身边,紧紧一搂肩膀,对她说:“别怕!”
平安的对峙并不能很久,福临正在小心翼翼地解释,突然有一个乞丐冲过来,抬起脏兮兮的腿,猛踢他的小腹。梁思杰帮忙挡了一下。那一脚就落在了福临的右腿上。福临听见“卡”的一声,随后感到钻心的痛,便知道腿折了。膝盖一弯,就跪了下去。
他的心像被巨石砸中的水面,一下子掀开轩然大波,脑海里也立刻像闪电般滑过一个词“不能跪”!
他马上伸掌压住地面,勉力支撑着身体,想要站起来。可惜“敌人”实在是太多了,梁思杰挡住了这边,就挡不住那一边。像洪水猛兽的人们从不同的方向攻上来。梁思杰只好退守,和戴春荣等人做好“肉盾”的本份。
不一会儿,奴才们身上都挂了彩。落下或青或紫的伤痕,而福临却还没有承认,因为他知道承认的后果会更惨。由于不能跪,他这便坐在了冰冷的地上,一边抱着腿。一边在想救命的办法。
乌云珠就在他的身边,因为恐惧紧紧地贴着他,希求他的保护。
他们在想什么,楼上的孟古青自是了解的。因此,她冷淡的目光绕了一圈,又绕回福临和乌云珠的身上。随后贴近索伦图耳边轻轻地说了一句话。
索伦图便吩咐济尔哈朗,等他打了手语,对面酒楼上的窗口便立刻滑出一粒石子。准确地落下掀翻了乌云珠的斗笠。
“啊!”宛如一滴油掉入水中,乌云珠惊恐地迎来了暴露。因为唇伤痊愈之后,新长了肉芽,并留下一道明显的疤,虽然经过恢复期的挽救。仍是无法消除的,除了这道伤。心理上的折磨更严重,所以这些年来乌云珠一直在自卑中度过,而今终于还是要付出代价。
群众先是惊讶地张大了嘴巴,等瞧清了,便纷纷指着她哈哈大笑:“看啊看啊,丑八怪,是个女的,是女骗子!”
乌云珠一听便仓惶地闭上了眼,捂住伤口,身儿向福临倾去。福临紧紧地抱着她,不停地安慰别怕,却也是在发着抖。
他们同时想到了更可怕的事,而它恰恰正在发生。
乌云珠这一露脸,倒为许多人更添了兴致,有的上来啐他们,有的动手动脚去扯她的衣服。乌云珠尖叫着,不停地躲,求福临救她,而福临痛苦至极地爬了几下,每次都站不起来。
身为男人,连自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还有什么用。这一瞬,绝望没顶的福临甚至不想活了。他悲怆地喊了两声,随后愤然地抬头,瞪向茶楼上的人。
孟古青也在看他,目光冷淡毫无同情。四目相接,她明白无误地从福临发红的眼圈和滑落的泪水中看到他此刻的崩溃,但她并不打算做什么。因为,倘若乌云珠就这样赤身露体,倒是一件很好玩的事情。
很多人都明白,生不如死一向更有意思。
乌云珠被莽徒扯开了襟扣,白皙的脖子已露出端倪。孟古青转过眼去,冷漠地看着她。
突然这时候传来一声呼唤:“住手!”
是硕塞。他身着黑色的长襟缎袍,头戴同色的瓜皮帽,腰悬葱青色的葫型玉坠,葫尾上系挂着黄澄澄的穗子,一看便知道价值连城。于是,他只不过威吓了一声,便已吓退了许多人。尤其硕塞的身后还跟着许多镶红旗的便装士兵,个个高大威猛,很有威严。那些被吓退的人便情不自禁地让开了一条道。
硕塞远远地朝着福临点点眼神,警告他不要暴露身份,也不能表示亲近。然后转过身去,瞧着围观的人们微微点头道:“诸位请了,在下姓艾(爱新觉罗谐音),有良言相劝。大家何必跟骗子计较,闹事斗殴可是妨碍律法的大事,况且,朝廷必是推迟了发售时间,这骗子才会乘虚而入。倘若大家斗得血红满地,等下倘若朝廷的正使到来,岂不是教他们抓个正着?妨碍举国利民的大事,一旦被抓住可是要掉脑袋的,大家想一想,为了骗子值得吗?”
所谓蠢人动手,聪明人动口。一番话,倒像醍醐灌顶般浇醒了许多人。这下,原先动手的人便纷纷后悔了,急流勇退。紧接着,墙头草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