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看,便是一个时辰。
索伦图不在毓庆宫,这是福临难得的机会,他想勾引孟古青。
可惜期间孟古青只说了几句话,大部分的时间都是专注在绣活上。春天来了,她想为着索伦图做双新鞋,倒也不算太难,只是心思很别致,是仿着当初汤若望发明的雪地防滑靴,在鞋底多纳一些波浪型的花纹。
缎面是艳丽的秋香色,福临静静地瞧着她手中动作,不知不觉便在脑海中比较了起来。
孟古青和乌云珠终是天差地别的。
乌云珠也曾经为着他做鞋,也曾经在缎面上绣一些花纹,但大体上还是循规蹈矩,从不敢花费这样的心思。要知道,在宫中处处充满了规矩,敢这样别出心裁往往要冒着很大的风险。
因为,一旦引来非议,所要付出的代价可能会是致命的。
况且,乌云珠和福临生长环境和索伦图及孟古青不同,纵然是新鞋也显不出什么气场来,像这样艳丽又张扬的缎面,福临自是想也不敢想的。
始终只有索伦图才能穿这种规格。福临越想越羡慕,心儿痒得似有蚂蚁爬。
孟古青微偏目光便瞧见了他的脸,微微地一笑。随口问:“您身边的人做得什么花样。”
“没留意。”福临不想当着她的面提乌云珠,感到扫兴,听她嗓子仍有些沙哑,很关切地问:“我让鲁嬷嬷煎了止咳散,你喝一点吧。”
“我快好了,再喝那些怕又招起来。”孟古青回答着,用手量了一下尺寸,觉得刚刚好,便又仔细地纳了下去。
福临就这样看着她。忍不住又问:“你这鞋底倒和平常的不一样。”
“是得了汤玛法的灵感。”孟古青略说了几句,便见着福临的脸又红了。
雪灾事件历历在目,福临忆起在光孝寺前承受的侮辱,不禁眼中渐现了凶光。
孟古青并不怕,见状偏了眼睛,不理他。
过了一会儿,福临自悔,又主动转移话题:“太子爷真是好福气,有你亲手为他做鞋,还费了这么多的心思。唉。只可惜我伤了腿,要不然,也许……”
他说到这儿停下来。偷偷地瞟望着孟古青,盼她接话。幻想着如果她愿意为自己做一双鞋,那真是很好的进展。可惜孟古青偏偏装作没有听见地沉默着。
福临见状也只好当个哑巴,伸手抠摸着身上的被子,心思烦乱。
这时候院门外传来响动。原是谨妃来了。因着是长辈的关系,便直接地进了屋。
孟古青闻声放下针线,离座福了福身:“谨妃娘娘纳福。”
谨妃见她在这儿很有些惊讶,愣了一下道:“孟古青?你也在这里,巧极了,我等下还想去永福宫探望你额娘呢。”
“承蒙娘娘厚意。那等下我们一起走好了。”孟古青收好了针线,谦恭地立在一边。
谨妃坐了下来,急切地道:“我先跟福临说几句话。”这便转眼望向了他:“福临。我本该早些来看你,因着这两天皇上为着乱党的事着急,小四少不得要到宫里来,我为他缠住了身。你可好些了吗。”
始终还是亲儿子更加重要。福临听得心酸,却也不好计较什么。只回问:“儿子不碍的,谨额娘您怎么样。四哥好吗。”
“都好,她也是。”因着孟古青就在身边,谨妃暗示地说起了“她”。
乌云珠伤势颇重,又因受惊的缘故很想见福临一面,谨妃由于没在受刑前救护她感到内疚,这便来向福临要个主意。
福临也很想乌云珠,瞟了一眼身边的孟古青,心虚地回答:“儿子知道了。”
孟古青瞧瞧他们心里有数,这便等着谨妃谈完了便要告辞。
福临有些不舍,又盼孟古青再来,便趁着众人都不注意时扣下了针线篮中的一件物什。那是珍珠匣,直径约有两寸,半掌长短,里面有许多散碎的小珍珠,孟古青拿来缀鞋面的。
孟古青一时不曾留意,到了永福宫后才发现少了东西。当着阿艺思和庄贵妃的面她没有细说,庄贵妃的脸色却变得难堪起来。
知子莫若母,庄贵妃自然一下子猜到是福临做的。想到福临能为了孟古青做这种事,明显是有了别样的心思。庄贵妃原本以照料阿艺思作为利益交换,只是想让孟古青陪福临聊天让他早点康复,谁知福临却胆大包天这样不知轻重,她顿时感到了空前的恐慌。
福临不自量力地自以为是猎人而将孟古青当成了猎物,只怕是倒转过来,自投罗网还差不多。
庄贵妃一想便更急了,双目也透出焦灼的光。孟古青略望望也猜到了几分,这便道:“姑姑,想是我落在毓庆宫里了,等下我自去找。”
“不用!”庄贵妃温柔地一笑,召唤道:“苏茉儿。”
苏茉儿自是明白主子想做什么,这便急急地赶去找福临要到了珍珠匣。
等匣子回到孟古青手中,孟古青悄悄旋盖,见着里面卷着一张纸条,便猜到福临又动了别的心思,忙将匣盖轻轻一合,不让别人看见秘密,轻笑道:“是我大意了,谢谢苏茉儿嬷嬷。”
一会儿后,孟古青告辞,回到清宁宫的侧屋里后,才旋开匣子抽出那张纸条来,见上面写着一首词。
是李清照的《浣溪纱》。
“淡荡春光寒食天,玉炉沈水袅残烟,梦回山枕隐花钿。
海燕未来人斗草,江梅已过柳生绵,黄昏疏雨湿秋千。”
这是写小女儿春睡初起,根本是暗示情思。福临惯会舞文弄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