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也没有想到会在这儿遇见多尔衮,年关值夜只是低阶官员的事,他却如此勤奋。
也许不过是为了等到子时,亲眼见证从二十七过渡到二十八的时刻。这样想他,孟古青的心头多了一分阴郁。
前世皇太极死了以后,为了皇位,多尔衮跟豪格岳托等人争得你死我活,最终便宜了福临。而当岁月重来历史改变,他的雄心却未变。
雄心在,仇恨便在。
前世,是他将幼年时的孟古青许给福临,注定了他们一生的悲剧。如今近在咫尺,孟古青情不自禁地深吸一口气。
月光下的多尔衮有着一张清秀的瓜子脸,高而瘦的个头,富有光泽的唇薄如片刃,弯弯的桃花眼迷离欲醉,如春风吹动的潭水,温柔至极,孟古青却在想他像头怒狮将人撕成碎片的样子。
她忍不住上前一步,将索伦图向后拉,跟随的下人们越发靠拢来。
多尔衮停下了,微微俯身,亲切地继续刚才的话题:“八阿哥,谁欺负您了?”
“十四叔。”索伦图看着他,心中一窒,突然不想再提:“没什么。”
“那就好。”多尔衮看向如意结,抬手便取:“八阿哥,它很漂亮,送给十四叔好吗。”他蹲下来,像靠近小猫一般,笑得暧昧。
剑拔弩张的气息,在空气中流动。
“不好。”索伦图任性地抬头,却俏皮一笑:“我说过不要了,就不能再送给十四叔,我让孟古青结个新的给你。”
“好。”多尔衮有点高兴,话还没完就停住了。
身后传来花盆底的声音。
皇太极还在观赏节目,担心福临的庄妃谢宴而出,来追他。
仿佛命中注定的这刻,多尔衮扭头,肩动了一下,然后站起来,向后退,不由自主地开始咳嗽。
近在咫尺,又仿佛是最远的距离,庄妃猛一见,拢拢披风站住。
她的眼睛发出针样的寒光,多尔衮咬住舌头,平了平气,主动地道:“我值夜,顺便走走,天冷。”
他又咳了几声,想再说些什么,庄妃却好像避瘟神似的不再看他,牵住福临轻斥:“不是说去睡觉吗,你还玩。”
“额娘。”福临有点委屈地指指索伦图:“他。”
“不要管别人,管好你自己。再不去睡觉,我要打你了。”庄妃拍了拍福临,一俯身将他抱起来就走。
“额娘。”福临低头看看,有些惊恐地拿身体挡住她的脸:“额娘,你哭了吗。”
“别胡说。”庄妃咬着唇,越走越快,淑哲等人由各自的下人照看,也急忙分别安置了。
多尔衮落寞地站在原地,感觉可笑,他又咳,似乎停不下来。
索伦图渐渐害怕了,跟行的宫轿适时上来,伺候他和孟古青离开。孟古青在轿中悄悄拨开一点帘子,望着多尔衮微微佝偻的背影渐渐落在身后,闭闭眼,前世的一段记忆漫涌到脑海,挥之不去。
那是曾经她在科尔沁被许配给福临时的片段,当她被打扮得粉雕玉琢般出来见客,看见福临一巴掌打在多尔衮的脸上。
蹲下来看他的多尔衮本来在笑,突然停止了,一把抓住他单手举起来,福临像一只可怜的小兔子,凌空挣扎,叫嚣,最后求饶保命。
“你娶不娶她,你娶不娶?”众目睽睽,多尔衮嘶吼着,手如鹰爪。
“我娶,呜呜,放我下来,我娶……”惊恐的福临晕厥过去。
这之后他们定了婚,这件事永远也刻在心里,并且从后来的新婚之夜开始,福临以冷落和刺激孟古青作为乐趣和补偿。
多尔衮是不幸的源头,当现在所见的他和印象中的记忆重叠起来,孟古青嗅到了不同的气息。
刚刚庄妃的闪躲和避讳,似乎不是为了爱呢。那针样的寒冷目光,根本是刻骨的恨意才可以证明。
虽然不明缘由,这样起码他们多了联手的障碍。孟古青的心稳了稳,一直以来,多尔衮和庄妃便是最大的两座山,他们越是不合,索伦图的安全就更多一些。
即使多尔衮的手伸得很长,皇太极却是强有力的盾牌,他一定挡住他。多尔衮以后的路,绝不会太顺畅。
想到密谋中的某件事,孟古青抚抚心口陷入思量,有点激动。
这一夜就这么过去了,发生的不吉却传扬开来,有人议论到了索伦图的身上。
那拉氏滑胎无可避免,然而结果却是一尸两命,她的身体太差了。
若是没有那惊雷一响,或许不致如此,这是谁的错?
当皇太极在乾清宫听哲哲说起大斥荒唐,更冷笑道:“胡说八道,这关小八什么事,炮仗声能杀人,是谁传的?”
“臣妾也不清楚源头。”流言暗起,哲哲忙安抚:“皇上,已经过去了,您别太伤心了。”
“必定有别的缘故,算了,先谈谈别的事吧。”皇太极说起刚刚看过的折子:“科尔沁的岁贡今年吴克善依旧亲自送来,朕答应了,你和孟古青也刚好见见他们,他跟福晋一起来。”
“是么。”哲哲眼中见喜,又想道:“正好,皇上,上回臣妾对您讲起的事,您还记得么。”
“什么。”皇太极拍拍脑袋:“哦,你说种痘?”
这件事早在两个多月前经过孟古青提醒,哲哲格外上心,很快报给了他,而皇太极除了仿照哲哲的做法对索伦图格外增派专业的防护人员之外,也对安全的种痘方法感兴趣。
如今哲哲如此欢喜,想必是有了门道,皇太极很快问她:“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