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临不过淡淡的一句话,却是拧碎了乌云珠的心。她猛一听“不与我相干”,哭得更狠了。
博果尔见到这样便疑心福临在说慌,也跟着发起火来。因为这儿是厨房,他便说:“你出来。”
福临很讨厌这种命令的口气,偏是不动脚,又压着火劝博果尔回去,博果尔终究比他小,不懂事,跺着脚又嚷了一遍。福临这下容不得了,回瞪着说:“你真不省事,这是我的家事,要闹得众人知晓才罢吗。如今是什么时辰了?回去!”
他瞪着训人的样子倒有几分威严,乌云珠这会儿也来帮腔说是真的想家了才哭的。气得博果尔身儿一转,走了。
福临等博果尔走远,才跟乌云珠说了些软话。说等跟索伦图打赌的银子下来便拿些来给她,让她防身。又说若怕诺敏搜走就放在谨额娘那里,早晚用得上。
乌云珠却听出福临这是要她帮着藏私房钱,心喜福临终是拿她当自己人,忙说不会误事。
福临却说眼下的银子不能存那么多,大部分是有用的。乌云珠听不明白又不好多问,只好送他走。福临走了几步,脚下绊到了东西,一拨开草堆,见是个包裹,又不是乌云珠的行李,便问:“哪儿来的。”
那是白里送的,乌云珠胆颤心惊,想福临别以为她跟别人有了私情才好,忙实话实说:“白里大人送来的,想来也是瞧在爷面上的人情。”
福临皱了皱眉。因为白里对他却是不好的。东院只安排了一间屋子一个大通铺,没有蚊帐没有伴眠的香油,热得像蒸笼。床上的凉席也是旧的,枕头是硬的,洗澡水要自己烧,安排的膳食也不过是两只馒头一块咸菜。再不然就是煮成一团的面条,可见真真是拿他们当成下人待了。却是对乌云珠这样好,这是动了什么心?
他想了一会儿觉得很不痛快,又不好跟乌云珠提,便只是扳着脸说声“小心安全”就走了。回了寝室也睡不着,就这样睁着眼睛到了三更。想找些事做,便去了马厩。
东院的马厩安排给福临等三人的只有一间,却也不是那么容易伺候。里面有着四五匹马儿呢。
说来一同受罚的人不少,福临却是最勤快的。他拾过马粪,又提水桶给马儿洗澡。洗到最后一匹,已是换了十几桶水,感到太辛苦了。不知不觉便小声地啜泣起来。待哭到自己觉得不好意思,伸手到怀里摸帕子,摸到的却是香袋,这才忆起帕儿遗在了厨房,这香袋却是孟古青的。
他一想到孟古青。斗志便又热烈起来了,心想拿这个香袋当幸运符也不错。日后不管是练武习文还是行军打仗,只要有它在,就好像孟古青也在身边陪着他鼓励他,有了它,也许一年之约可以提前完成也说不定。
福临拿指尖抹去了眼泪。再不想那些颓废的事了,拿马刷勤奋地刷着,突然发现桶里的水发红。
这马儿是赤红色的。却也不至于会使水变成这样。他突然间想到,这是一匹汗血宝马!
福临顿时比刚才兴奋了许多,因他觉得这才是惺惺相惜,将遇良材。他再一次检查,见着那马儿身上有不少旧的鞭伤。显然是不能驯服,才被发放到了这儿。喜得拥住它道:“马儿。马儿,你会跟我一样出人头地。我会好好待你的。”
他抱着它亲了一会儿,洗得干干净净的,喂了食,方才牵出去溜达,马儿摔了他许多次,最终驯服了,福临不顾身上的疼痛,爬起来搂着马头哭了一阵,为它取名叫“火龙”。
这时四更半了,苏赫和博果尔却还在补回笼觉。福临已经把马厩打扫得一尘不染,一切事情都已做妥,正想着打点水洗脸,却听到熟悉的甩鞭声。
皇太极到这边来了。福临立刻放下了水桶,就在这里跪迎。等了一阵,果然皇太极携带海兰珠出现在这儿,他忙平了平气。
进到上驷院,最先接见的院子便是东院,这使福临很占便宜。皇太极瞧他盘着辫子,光着上身,汗水潸潸的倒有不少伤痕,下身穿着粗短的麻布蓝裤,一时竟没有瞧出是谁,吩咐说:“抬头。”
机会来了。福临小心地抬头微瞥了下:“儿子给皇阿玛,宸额娘请安。”
“是你?”虽是皇太极有意来考察,也感到很吃惊,情不自禁地赞美:“福临,你真刻苦。”
如今福临的打扮已和上驷院的马夫完全一致了,而且看得出一点儿也不搞特殊待遇。皇太极眸光扫了扫周围,想起博果尔和苏赫便不悦了起来,问:“他们呢。”
“儿子不知,儿子三更便起来了,想是他们还睡着。唉,晚上总是蚊子多,这也怪不得他们。”福临把抬手抹了下汗,卖弄被蚊虫叮咬的痕迹。
皇太极眯眯眼睛,已经明白他的意思了,笑了笑对海兰珠说让她先到南院去见小八。
福临听得心头一动,心想皇太极这是在让海兰珠带话让索伦图早做准备,免得和苏赫还有博果尔一样丢脸。父爱深重,竟是处处袒护着小八,这真不公平!
他想着,脸上不知不觉便露出一点嫉妒之色,赶快低下头去,柔若羔羊般地等皇太极发话。
皇太极亲手扶起了他,赞他勤奋又领到侧屋里叙话,因说是临时起意来的,所以没有通知任何人。
福临心说正是要这样。要倒水时无水,要上果盘时无果盘,这都是小八造成的,他却完全不告状,也不说这样有多苦,只是惶恐地又跪着了,请罪说这里太简陋,不堪招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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