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临第二次醒来时,已被太医院的人送回了颐和轩。他听到床头有人在小声地哭,辨声似是塔拉:“塔拉?”
“爷。”到底一夜夫妻百日恩。塔拉心里惦着他,这便挽着他的手,候他醒来。
福临见周遭很空,疑惑事情暴露诺敏已带人去寿安宫兴师问罪。忙紧张地坐起问道:“怎得只有你。”
“鲁嬷嬷去打水了,桂嬷嬷在煎药。其他人都在福晋那儿。”塔拉想到福临已是贝子,这样称呼诺敏应当不错。又省了侧字讨好着说:“请爷恕罪,适才爷回来气色着实不好,福晋一时焦急才唤下人查问。既是爷醒了,可要奴才去报讯。”
塔拉虽是这么说着,心里在想千万别教她过去。没得惹诺敏发火打她。诺敏嫌弃怕惹事不愿照顾,才躲在隔壁不肯过来,却放塔拉在这儿作个幌子。
福临心寒极了,幸而最后确定徐文魁没有将乌云珠怀孕的事说出去,方才略有些笑容道:“既如此就不必打扰她了,我再休息一会儿。”
他躺下翻身背对着塔拉,心中百转千回想着孩子,任泪水打湿了眼帘也不敢出声。
这般做法心中闷气不散。兼有伤势在身,此后到了夜里福临竟是发起烧来。二位嬷嬷房中守夜见情形不好,便请动太医,同时也赶去衍庆宫请示。
谨妃白天才到清宁宫料理完叶布舒的麻烦,到了晚上也睡不着,听了很受惊吓,忙忙地赶来了。
颐和轩变得很热闹,但对福临的伤情却无大用。因这是心病,等闲医不得。谨妃看出福临藏着心事,便先教闲杂人等全数退出去。单独留下来问他怎么了。因问不出便教人到寿安宫去请苏茉儿。等她来了便让出去,教他们单独说话。
苏茉儿乘夜赶来,见到灯下福临脸若黄纸浑身滚烫,吓得不轻,忙过去扶住他,问是怎么了。
福临担惊受怕,又觉孤立无援,终是说了实情。
苏茉儿忙抹着他的额头说:“徐文魁说得又怎样,未见得就是如此了。你不要急,等安胎的人到了寿安宫才作数呢。”
福临担心地问:“万一是真的如何是好。难道我就不要这孩子了吗。”
苏茉儿一怔。心想这怕是由不得福临决定的。先天不足。想留也留不住。但她不忍心说得这般明白便只是宽慰着,又去揉毛巾帮他降温,因抹到脖子。见平安扣上竟有擦伤的裂痕,大骇道:“这是哪个奴才做的,竟这么不会伺候。这宝贝怎么能碰伤呢?怪不得您病了。”
福临到此时也有些后悔为苏赫抵过,换戴了残破的平安扣。说到底他也有点信这个,觉得得罪了神灵。然而现在不好办了。他便直视着苏茉儿的双眼,哀求问该如何。
苏茉儿瞧着心疼,一想先替他解下了系绳。说要请喇嘛看过才知,要重新供奉才可以免去一劫。她将它带回寿安宫,福临只管安心睡觉便是。
福临通通依着她了,顿觉身上一轻。
后半夜睡得不错。挨到天亮时福临发了一身汗觉得好多了。起身洗漱用膳。因想着发病那会儿诺敏对他竟是不闻不问,相见时便不大理她。
诺敏也觉得心虚,但她年纪小阅历太浅全凭心意行事。这病来得太急她不敢沾惹。而且被惯坏了,凉薄自私又不懂服侍,所以索性不沾手。现在感到挺对不起福临,便讨好了几句,见他冷冷的也就不说话了。
身子尚虚。福临用了早膳后便在房中歇息,倦倦渴睡。不知过了多久。因感到有人帮着擦汗便又醒了,见是硕塞,意外?”
此时已近正午,硕塞笑着放下毛巾覆在他的额上,又说:“好好的怎么病了?立下了大功回来倒胆怯了不成?”
当年硕塞初次领兵和福临差不多大,却是比他沉稳得多。福临听见这样说很有几分羞惭,但心中仍存着不服,提高了声音回道:“哪至于如此了。五哥却是小看了我。我伤口未愈昨日又中了暑,迫不得已才要休养着。劳动五哥来看我,实是羞愧。”
硕塞一默,心想是为了讨好海兰珠才要来的,看他只是顺便。因不好说便只是笑了笑,问他伤情如何。
福临瞒住乌云珠怀孕之事,面对硕塞时便有些心虚,有些支吾着。硕塞一笑,主动提了起来:“半个时辰前我的人为乌云珠看过脉了,她有喜了是不是?”
福临一怔,随后心笑自己糊涂,原该想到这些的,现在教硕塞自己问了出来,倒似打脸了。他忙堆积着笑容说:“是的,多承五哥帮忙。”
硕塞收了笑,淡淡地扫了他一眼,回道:“我哪里帮了你什么忙呢,都是苏赫帮着你。你们现在的关系倒比跟我亲近得多了。只怕跟阿济格也比跟我亲近吧?”
福临想莫不是硕塞发现自己脚踩几条船了?忙着解释:“不过互相利用罢了,怎比得上跟五哥的情份?”
硕塞淡漠地瞧了瞧他,抬手撤了额上的覆巾,换了另一面又盖上。
福临瞧他的眼从上面看过来,颇有些阴森的寒气,笼罩着他似牢笼一般。惊得一抖肩带动着身体险些把毛巾抖下来,忙得一绷身子稳住了,笑道:“五哥的大恩福临永不敢忘,我现在有的都是你给我的。”
在淮河斩杀假闯王时是有许多内幕的,其中的一桩便是福临最终成事并不是一人而为,而是占土谢图等人围赶假闯王进入圈套所致。否则凭福临这点年纪和阅历,哪里就能立下盖世之功。光这一点他欠硕塞的便极难还清了。
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