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朵与种公回到村里,一进家门,又闻令氏哭泣之声。
全儿与顾五种婆在院子里踱来走去,满面惊慌之色,见人们进来,一下子扑上来,叹一声:“终于回来了!”
“娘,娘她怎么又哭?”小朵问一声,丢下手里的包袱就要进屋去。
顾五拦住她,一张苦瓜脸,嘶哑的声音:“休要进去烦她,让她清静一会儿,要债的刚走,尚未缓过神来。”
“要债的?我们欠谁的债了?”小朵不解问道。
“傻子!我们能欠谁的债,无非是老爷做的事。”种婆叹道。
“祖父欠的自然由祖父还,为何到我们家来要?”小朵追问。
“父债子偿,天经地义,你祖父家的财产不够,为何不能上咱家来要?”顾五没好气的说道。
小朵张嘴欲辩,种婆便又是一声叹息:“那要债的逼问你娘,究竟承不承认是种家的儿媳妇,承不承认是种三良的妻子?如果认,那就得替老爷还债。”
小朵不由也叹一声:“我娘肯定是认了?要还多少债?”
“说出来吓死你!老爷赌钱欠了三千两银子!把老宅抵了去,尚欠二千五百两!要债的把大爷二爷家都砸了个稀碎,老鼠洞都翻了,也没翻出多少油水来。来到咱们家,念咱们一家女人,这才放过,临走扬言,若再不还,便来收房子田地。”种婆呜咽道。
“打官司!我娘自立的女户,与祖父家无干!本不用替他还赌债。”小朵咬牙道。
顾五忙堵了她的嘴,嘟囔一句:”我的小祖宗哟,你还不知道你娘?立个女户尚推三阻四不痛快,如今却又要她打官司?岂不是要了她的命?依我看,她是宁肯赔房子赔地,也是不肯抛头露面去公堂打官司的。“
“合家产业卖了也不够三千两,难道还要卖人不成!我去跟娘说,若再来要债,便跟他们打官司!得亏当初自立了门户,否则这番非要倾家荡产不可。”小朵坚决说道。
说着,便进屋去。
种婆要拦,被顾五拉住,低语道:“咱们不敢说,或许亲闺女说就听进去了呢。总不能为了夫妻之恩,就不顾闺女的死活罢?”
种婆闻她说的有理,便也站住脚,几个人立在院子里,悬悬而望,等屋里的消息。
须臾,只听屋里哭声停住,却传来清脆的一记耳光声!
“不得了!”种婆顾五叫一声,一齐冲进门去,但见令氏双眼红肿,一脸气恼,正指着小朵骂道:“难道你不姓种?难道你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难道你不是父精母血来的?亏我们养你这么大,竟说出如此无情的话来!你要与谁打官司?要与你亲爹亲娘打官司么?既然这样,何必费事,直接拿刀来剁了为娘岂不更痛快!”
小朵长这么大,还是头一遭挨打,捂着被打的火辣辣的半边脸愣住,不会哭只那么站着,盯着她娘一动不动。
种婆见小朵挨了打,一下子魔怔,嚎哭一声,开始骂:“你端的是好狠心肠!竟为了那些不相干的人打自己亲闺女!”
令氏见她们冲进来,便也住了嘴,也不与种婆对嘴对舌,只扭身进了里屋,放下帘子不见人。
种婆嘴里骂着人,还要往里凑,被顾五死活拉出来门来。
“可怜见的娃儿,要是你爹爹还在,哪个敢碰你半根汗毛!如今却受这样委屈。”种婆抱着小朵坐到凳子上,大哭起来。
顾五在一旁劝,越劝越是劝不住。
倒底是种公吼了一声,种婆方才住了腔,抬袖子摸泪,只不敢哭出声来。
“日子还过不过了!哭什么!当初分家时一清二白,如今不也挣了老大家业回来么!既然小主母拿定了主意,由她就是了。”种公嗡声道。
种婆的眼泪越发流的勤,将小朵抱紧,一个劝念叨可怜的孩子。
“朵儿啊,那三千两银子本来就是意外之财,得之非福,去之非祸,别伤心,权当没有也就罢了,你不是与银铃儿和武公子谈好了生意么?家里的事暂且别管,待我叫上几位老人儿,咱们先去办正事。”
种公将小朵拉到跟前,温声劝道,粗糙的大手伸过来欲与她擦眼泪,待至手伸到孩子眼边,才发现孩子并没有流泪,目光炯炯,一脸沉思,不知想些什么。
种公心里也不好受,只不过他却比种婆更清楚明白自己的身份,哪怕是小主母对待他们再好,他们老两口也不过是下人,这等事根本容不得他们插嘴劝说,小主母也不会听。
“公公,待我回屋换身衣裳,这就去。”小朵终于是松开了一直捂着脸的手,平静的声音对种公道,说罢,便走进屋里去。
“这孩子是不是魔怔了?”顾五瞅着她背影,担忧说道。
“从小没挨过一指头,如今倒大耳刮子上脸,别说是个孩子,就是我这样的糙人,也受不了。”种婆哽咽道。
“死老婆子,你能不能夹紧你的屌嘴,少混嚼毛!”种公瞪眼骂道。
种婆不服的瞅他一眼,却是不敢再讲。
顾五讪笑一声,点头道:“主母也是个重情重义之人,必是顾念与三良的夫妻之情,不肯就这么瞧着他的父母落难,所以才要这么做,也是情有可愿。”
正说着,只见小朵自屋里出来,换了件干净衣裳,头发也重新扎的齐整,脸上被打的红印子也用胭脂盖了盖,看不出来。
“公公,走吧。亏得此番遇见银铃姐,否则出去一趟,回来竟是了句笑话。
种公有心想笑,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