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小朵去了种府,并不曾闻见哭声儿,但见种员外一个人立在院子里看花儿,神情萧索,无精打彩,身边一个伺候的人也没有。
小朵上前施礼叫了声老爷。
种员外转眼见是她,脸上露出些笑容来,点头道:“你来啦?可是要见有礼?他躲在屋里不出来,也不肯见我,你快去瞧瞧他去。”
小朵便将顾五教她的话说出来。
种员外闻听,捋捋胡须,略一思忖,便点头应道:“如此也好,若上天庇佑,真让有礼能考中个秀才,也算是光宗耀祖的大喜事!”
“我看能中,少爷念起论语来头头是道,什么悠悠南山,嗷嗷鹿鸣的,一套一套的。”小朵笑道。
“你去叫他,我这就叫刘二收拾收拾跟着他过去,若有什么事,只管让刘二来回我,我都照办。”种员外道。
小朵答应着,朝有礼屋子跑去。
跑到门口,见两个丫鬟手里端着饭菜立在门外苦求,求他开门,厨房做了他最喜欢的吃的肉和鸭舌。
屋里却是悄无声息。
两个丫鬟正说的口干舌躁,抬头见小朵走过来,顿便是见了救星,上前施礼,求她央少爷开门。
小朵上前敲门。
才敲几下,门便开了,蓬头垢面的有礼自屋里探出半个头来,神情惶惶的朝她招手,要她进去。
小朵接过丫鬟手里的端盘,进门去。
有礼便咣一声将门关闭,上了栓,这才松口气,夺过小朵手里端盘放到桌子上,也不用筷子,只拿手抓,狼吞虎咽吃起东西来。
“你慢点,自己家里吃饭也用得着如此!”小朵瞧着心酸,倒杯凉茶给他,嗔道。
有礼接过茶,一气灌进肚里,边吃边说:“不是自己家了,香桃姨娘说,我娘死了,我就是个多余的,这不再是我的家,是她和爹爹的家,没有我的份。要是我听她的话,就让我这家里呆,不听话就赶走。”
“听她胡说,你是老爷的亲儿子,什么时候也轮不到她一个小妾教训。”小朵闻言生气,声音高起来。
有礼抬头望望她,疑惑表情:“小仙女,什么是小妾?我得听姨娘的呀,她如今住着娘的屋子,也和娘一样跟爹爹一起安歇,她说的没错,我娘在时,我爹爹就说,这个家是他和娘的家,如今姨娘就是我娘,这个家岂不就是她和爹的家么。”
“她怎么会是你娘!一百年也不会是你娘!你只有一个娘,就是太太!”小朵道。
有礼掉眼泪:“小仙女我恨死你了,竟然不救我娘,眼睁睁瞧着她被人装进棺材里抬去埋了,又拿块上面刻字的大石头压住,让她出不来。”
“少爷,人都是会死的,太太会死,你会死,我也是会死的。”小朵叹息道。
“那为什么现在只有娘死了,我也没有死,你也没有死,为什么呀!”有礼含着一嘴饭,哭出声来。
小朵过来安慰他,想起太太的好,自己也忍不住掉起眼泪来。
不知何时,种守仁走进来,见状,便是勉强笑道:“不消哭,你娘若是在世,也不想瞧你过的不开心,如今只跟着小仙女去她家念书罢。”
有礼刚止住哭,听他爹这么说,便又哭将起来,拉着种守仁的袖子,哭道:“爹爹,姨娘说的是真的?这个家再不是我的家了么?这是要赶我走么?”
种守仁抱住他,哭道:“痴儿!这里什么时候都是你的家,爹爹也永远是你的亲爹爹,可如今你姨娘有了爹的孩子,这手心手背都是肉,倒叫爹爹能放下哪一个,你素喜与小仙女一起玩耍,如今也只跟着她去住岂不是最好!”
小朵闻言,吃了一惊,问道:“香桃她,她有了孩子。”
种守仁放开有礼,展袖拭把泪,点头称是:“昨儿晚上她觉得不舒服,现叫了大夫来诊,大夫说是喜脉,我是又喜又悲,又信又不能够相信,今天另请了一位高明大夫,马上就到,再来瞧瞧,若真是喜脉,可见那风水先生再不欺我,果真是有舍才有得。”
小朵撅撅嘴,心里暗叹一声,并不相信香桃是真的怀孕,怕又是在憋什么坏主意。
不过现在这个情形,就算说出自己心中疑惑,种守仁也未必肯信,不如不说,看看情势再说。
因此便对有礼道:“有礼少爷,老爷的话你也听见了,并不是要赶你出去,老爷原本是不同意你去我家住去,架不住我苦求,说这些日没有你陪伴,着实寂寞难挨,想让你去陪我一起上山捉蚂蚱逮蛐蛐,打兔草去,就当你帮我这一回,去我家住两天好不好?”
有礼望望他爹,再望望小朵,犹豫半晌,还是点了点头。
小朵与种员外告辞,拉他出门。
种员外眼望着他们走出门去,又一叠声吩咐刘二准备少爷外宿的物什一并送过去。
刘二因笑道:“老爷,我瞧种姑娘对咱们少爷倒是有情有义,不如趁火打铁,这就找媒人去她家里提亲去,多拿些聘礼出来,不怕她不答应。”
种员外长叹一声,摇头:“谈何容易!”
正说着,只见家人来回,请的大夫来了。
“快快有请。”种员外急吩咐一声,提衣出来,正迎着大夫进门,忙拱手施礼,寒暄几声,一径将他带到香桃屋里。
大夫神色肃穆诊了一会儿,面上露出笑容,起身拱手施礼恭喜种守仁。
“真是怀上了?”种守仁欢喜问道。
“是喜脉无疑!老夫悬壶半世,若这都诊不准,老爷只管去砸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