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云脚步不停,继续走向下一个伤兵。
这伤兵在右侧大腿上中了颇深的一刀,血流不止,眼看着神志都渐渐模糊。赵云疾步来到他身边,伸手按压住伤口上方的某个位置,也不见他如何用力,伤口的流血便肉眼可见地止住了。
“身边有没有绳索?没有绳索的话,弓弦也行。”赵云头也不回地问道。
“去找!”雷远喝令。
随即有数人奔出去一阵翻找,有个比较机灵的气喘吁吁先回来了:“小郎君,这是之前用来捆扎栅栏的皮索,想来一样能用。”
雷远接过来,递给赵云。赵云一手按着伤口上方的那个位置,另一手接过皮索,极其灵巧地绕着大腿打了个结,恰好捆在他另一手按压的位置:“取清水来洗干净伤口,然后以裹帘紧紧包扎。这根皮索可以暂时起到止血的效果,但是半个时辰之内务必记得解开,否则立有性命之虞,决不能忘了。”
“是是是……”几名士卒一迭连声地答应。
赵云起身往四面看了看,又往另一名伤员走去。
雷远跟在他身旁,轻咳一声,搭讪道:“真没想到……赵将军竟然还精通医术?”
赵云手上动作不停,摇了摇头:“算不得什么医术,只不过打了许多年仗,积攒了一些沙场上急救的心得罢了。”
“这些心得都是无价之宝!”雷远忍不住道:“今日幸得赵将军来到,否则……唉,可惜良医难寻,如果能在每支部队都安排足够的医官,想必可以救回许多将士。”
他虽然竭力提起精神,思维还是有些迟钝,说了没一两句便跑偏了。
赵云扭头看了看雷远,叹了口气:“这想法实行起来很难。一来良医难寻;二来,身在军中,各种药物也难以凑齐。到最后,只能靠这几手粗浅技艺,能帮到将士们一点就帮一点……”
正待继续说下去,他的身体忽然凝滞,半晌之后才收回双手,眉眼微微下垂:“……抬走吧,抬走吧。”
一名士卒终究是救不过来,就在赵云的眼前咽了气。
两人一时间都没了说话的意愿。
雷远虽不懂医术,但是大抵有些现代医学常识,知道失血和感染是两个绕不过去的大难题。此等争战搏杀导致的重伤员,绝大多数都是救不回来的。赵云能做的,也确实只是些简单的急救处置而已,对许多人来说,其实安慰或激励作用更多些。
半晌以后,雷远慢慢道:“能这样就已经很好了……能救回一人,便有一家人的顶梁柱不至于倒塌。这份情谊,将士们不会忘记,雷远也绝不会忘记。”
“情谊什么的,倒也不必在意……”赵云叹了口气:“能少死些人,总是好的。”
他扭头看了看雷远:“你是雷家的小郎君?不知令兄雷行之何在?”
雷远默然半晌:“家兄……已经战死了。”
赵云微微一愣。
这时又有人抬了伤员过来,于是他低下头,继续救治。他的这双手也真是了得,需要发力的时候极其有力,而需要精细动作的时候又极其精细。起初雷远还想着要帮一把,可惜只有一条胳臂可用,试了几次,反而添乱,只得罢了。
台地后方忽然传来几声喧闹。赵云探看了一眼,向雷远道:“小郎君,我的部下们来了,麻烦你派人引路。”
与此同时,张辽在隘口下方被岩崖遮挡的山道上,长长叹气。
他向山道外侧踏出一步,想要眺望高处的台地。可惜山势绵延耸拔,遮掩了他的视线。而雨水虽过,天色却越发昏暗,乍一看,只觉得无分远近,俱都险绝,就连蜿蜒向上的山道也被山石灌木遮掩,分辨不清了。
谁能想到,这天柱山中竟有这样的险峻隘口;谁能想到雄兵千万,竟然在此遭一泥丸而封;谁又能想到,纵横南北身经百战的自己,竟然受阻于一个从未领兵作战的公子哥儿?
这一次退下隘口的时候,曹军擒捉了好几名俘虏回来。经过审问,张辽终于知道了自己的对手是谁。当然,知道与不知道也没什么区别,这一场,反正又已经败了。
不仅败了,而且是惨败。超过五百人的死伤,超过张辽所能承受的极限。那都是辛辛苦苦招募而来,再经过许多次战斗慢慢培养出的精锐!就连许多有经验的军官都战死了,这其中,甚至包括了张辽的左右手,勇悍而忠诚的年轻人杨肃。
想到这里,张辽的脸色微微一白;所幸天色黯淡,又有兜鍪遮挡面容,谁都未曾注意。他的伤势非常严重了,比所有人以为的更严重。自从在台地上全力挥起那扇木栅以后,他的肌肉、骨骼甚至肺脏,都似乎出了问题,使他变得虚弱了。更不消说身上还有十余处挫伤、割伤、刺伤,否则……否则绝不至于被那个持枪之人占了上风!
身为武人不服输的本能,使得张辽愤恨不平,他反反复复地思忖,那个人究竟是谁?如果不是那个持枪之人突然出现,刚才本该能够斩杀雷远,本该能够歼灭这股叫人头痛的贼寇!可是没有头绪……谁知道贼寇当中怎么会冒出这样一个人?这样的人物足以横行天下,又怎么会成为贼寇?简直荒唐!简直不可思议!
张辽觉得有一点头痛,甚至还有一点沮丧。
身边有囊囊的脚步声起,那是预定要参与第三次进攻的部队。因为山道狭窄,部队调动不易,先得等前队撤离,后队才能填充进前队腾出的空间;所以这一队人马来得比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