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十七道:“那真正的原因是什么?”
徐辉祖叹了一口气,仰天道:“在朝中为官,首先需要的就是揣摩圣意。
皇上刚登基的时候,为了收拢人心,大封天下,还搞了一批丹书铁券,搞免死金牌,连我们徐家也得到了一块。
很多人以为皇上真的要把天下与功臣们共享,于是无所顾忌,一时间以淮西勋爵为首,骄兵悍兵盛行,搞得百姓怨声载道,连普通地方官员也敢怒而不敢言。
所以皇上下决心杀一儆百,先搞了一个胡惟庸,又搞了一个郭桓案,以至于京城之内,人头滚滚,这些你也都知道吧?”
张十七点点头。
徐辉祖又道:“等到皇上办完了郭桓案,朝中重臣为之一空,皇上这才发现株连过重,所以,自今年以来,他处理朝政并不如同以前那么偏激,好些事情,他都只是训斥了事。
比如说刺杀燕王案,按他以前的性格,早就将金陵武当斩草除根,可他并没有那么做,我估计他现在的想法,是替太子打好班底,让权利顺利交接。
这个时候,如果我们只处理一个林贤的走私案,林贤算是我的下属,我处理他,是天经地义,皇上只会嘉奖,并不会有什么想法,可是如果我同时拿李家和陆家开刀,皇上反而会把情况复杂化,认为我搞党争,情况就完全不一样了。
纵然我们真的扳到了李家和陆家,可是杀敌一千,自伤八百,我们徐家肯定会损失惨重,最可怕的是皇上对我们的信任会大减,这就真的得不偿失了。
你刚刚捅了一个马蜂窝,如果真把这个陆义和李千钧也一并抓了,反而成了一口夹生饭,很不好处理。”
张十七问道:“叔叔,那你打算怎么处理这个案子?”
徐辉祖微微一笑,小声道:“不急,我先秘密审他一审,然后尽快丢给刑部!”
张十七不解:“叔叔,这是为何。”
徐辉祖把他拖得更远,然后道:“当年胡惟庸案的时候,其实就已经牵涉到了李家和陆家了,只是皇上念他们功劳极大,不愿意责怪。
可是韩国公和吉安侯的手下却以为从此高枕无忧,这几年屡生事端,现在的胆子更是大到没边。
皇上的疑心重得很,他现在没有想处理他们两个人,不保证以后不会,我审问过林义以后,把他的供词全部摘下来,但却什么也不处理,直接把这个人扔给刑部去。
这样的话,我手上就有了他们两家与林贤勾结的证据,一旦我猜到皇上有意要对付他们二人,我便把这个材料呈报上去,既可以赢得皇上的信任,又可以撇清与他们两家的关系,保护徐家的安全。
可是韩国公和吉安侯却不会知道我已经掌握了相关的证据,他们只看到我什么也不处理,直接把林齐扔给了刑部,这样的话,他们就不得不感谢我们徐家,而且还会忌惮我们徐家,以后我跟他们打交道时就主动了。”
张十七这才明白这其中还有这么复杂的道道,他看着一脸正气的徐辉祖,耳中突然响起师父所说的,徐辉祖也不是什么好人之类的话,心里面也不禁有些惴惴,只能拍马屁道:“叔叔老谋深算,果然高明!”
徐辉祖不知道他有脑中闪过这么复杂的念头,他现在对张十七很是信任,他越来越觉得徐妙清用张十七的决定无比的英明!
张十七问道:“这个明州卫指挥使的官有多大?”
徐辉祖答道:“我朝初立时,皇上制订卫所制度,在各省内设卫,专门管理地方军事,浙江设都司,属于我左军都督府,而明州卫属于浙江都司。
由于现在浙东倭寇横行,明州卫肩负重任,因此明州卫下属士兵约八千人,超过一般卫所的五千六百人,指挥使是明州卫的最高长官,按朝廷的品级算,属于正三品官。”
张十七点头道:“正三品在明州可以横着走,可是到了京城就不够看了,怪不得他拼命巴结李千钧和陆义,这两个家伙可真的是狗胆包天!”
他突然想到一个问题:“叔叔,刚才逃出去的六个人,都抓住了吗?”
徐辉祖摇摇头:“第一个人逃出来的时候,我们还没有完全准备好,而且那个人武功实在高得不可思议,明明中了我们好几支箭,居然还能健步如飞,在京城之中不比战场,骑兵的作用发挥不出来,只能让他跑了。
后面出来的五个人倒是全抓住了,他们很是强悍,我们占了兵力上的绝对优势,依然被他们伤了五六个人,如果不是我们带了大量的套索,说不定还会跑掉一两个!”
张十七有点后怕:“还好,还好,幸亏我没有让我带的人跟他们死磕,不然的话,肯定伤亡惨重!”
徐辉祖道:“十七,你现在也已经是带兵之人了,除了文治,你也该好好学一学兵法,这样的话,以后你遇到这样的悍匪,就可以结阵对付他们,一旦结阵,就算遇到一流的江湖高手,也可以轻松擒拿他们。
张十七点点头,深以为然,他现在越来越融入东城兵马司,也越来越把士兵们当成自己人,只要有一丝可能,他绝不愿意这些士兵伤亡。
徐辉祖调动了上千人的军队在城内行动,他知道这个消息必定会传到皇帝耳中,所以他抓紧时间,一边火速审讯林齐,一边八百里加急,让浙江都司迅速派兵控制林贤,以防止其狗急跳墙。
做完这一切以后,徐辉祖连忙进宫,将详情禀报给皇帝,皇帝十分震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