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壳震颤,自那狭缝里吹出漫天阴煞黑风,中者立毙,呼啸间覆压百里,城中百姓,造反义军,刹那间便一命呜呼。那九头虫见黑风吹来,急急飞遁,此时已心知那异宝实为不详,这便熄了夺宝的心思,欲回转乱石山去,却不料中途为东海龙族所截,两方争执不下,九头虫发了性子,挥动月牙铲,胡乱打死几个龙子龙孙,振翅远遁去也。如此却埋下一桩恩怨,日后自有一番计较。
却说傲来国中大乱,怨厉之气,军道杀伐之气,王朝鼎革之气,诸般红尘滚滚如沸汤,此刻国都周围数十里更是生机断绝。滚滚黑风吹得人骨肉解离,神魂消散,无边凶煞血毒之念哀哀长啸,浩浩阴云遮天蔽日,长此以往,此地必成绝世凶场,草木不生,五谷不收,飞鸟不渡,走兽不穴。
忽得漫天恶气为那石猴背上不老松所抽吮,一树的青翠松针转眼尽赤,枝干盘结如虬龙,此时阴云散尽,天日普照,只见此树黑鳞铁皮如渊池,赤冠摇曳如花火,端的是风姿万千,佼佼不凡。
只道此树常伴狞猴左右,经年累月吞吐灵机,也已不觉开智,而今炼化一国灭亡之劫运,更是一步登天,有了化形之能。须知草木得道甚是艰难,不比飞禽走兽,区区百年便可成精,便是修行千年的老木,也大多灵智蒙昧,法力低微,凡夫樵子,曳斧而来,时辰便能毁了根基,千年苦功尽付流水。这颗不老松天命造化,本是一枚松子落在石猴背上,风吹雨淋不曾摧垮,直在石壳上扎了根,可谓性命相关。
此时石壳震荡,咇剥剥裂出数十道缝,阴煞黑风更吹更急,赤血不老松于风中轻轻颤,却是不曾被夺取生机,想来也是因其常年与狞猴相伴为生,黑风吹不动的铁菁华。
某时刻,晴空上忽来一发闪雷,亟碎石壳,惶惶电光中,一条雪白似烂银的长臂猿猴纵跃而出,凭空当立,长啸三声,第一声啸过,只见江河倒流,大海怒涛,阴云笼盖穹庐倾,狂飙洒落如天泣,再一声长啸,湖海决堤,层云裂卷,大日隐匿,极星闪耀,一派末劫气象,最后一声长啸,叫那三十三天宫宇震颤,西方世界灵山动摇,骇得玉皇上帝托扶璎珞冠,如来老佛打翻长明灯。
一日之内气象变化如斯,皆因这绝代凶妖出世,三界该当有一番劫难。
那狞猴子浑然不知自家这般玄奇,一翻身落在地上,本想吟诗一首抒发心头快意,可惜他大字不识,抓耳挠腮,最后也只笑着说了一句,“娘的,这一觉睡得美极了。”说完这一句,猴子大爽,便自顾抬手踢腿,伸舒筋骨,忽觉背上瘙痒僵滞,朝后一模,却抓住赤松茎干。
狞猴子心说这一睡怎么身上还长这鸟毛,正要信手将此松扯碎,只听一娇娇女子轻唤,“哥哥且慢。”赤松轻轻抖索,化作人形,跌在猴子面前,却是二八佳人,身着大红褙子,满头乌发束着一支黑木钗,眉目俊雅,姿容不凡,双目似瑶池静水,倒映漫天光华。
“噫,你是个什么?”
“哥哥有所不知,小妹便是生于哥哥背上的一株松木,本是无心无识,蒙昧不化的凡物,幸得灵机浇灌,不觉生出神智,更有一国破灭之气为滋养,今番却化形成人,本因受天雷亟打,全赖哥哥庇护,叫小妹免去身死魂消之难。”
狞猴子闻言便笑,“你我竟有如此缘分。”又问,“我这一睡,天昏地暗,不知年月,今夕已过去几日了?“
“自小妹通灵开智,已有一甲子,若问哥哥何时沉睡,恐在更早些时候。”
狞猴子一番计较,一颗松木长成,怕也须四五十年,寻常一只猿猴寿命不过二十,长寿些的老猴能到半甲子,如此说来,他那猴父猴母,必然是早已尸骸朽烂于草木之间,一念及此,不禁悲从中来,悲哭三声。
赤松女急道,“哥哥为何落泪?”
狞猴将缘故一说,赤松女当即也哀泣不已,却是百类通灵便生一颗慈悲心,物伤其类即是如此,二人涕泣过后,赤松女又道,“哥哥,你我二人相伴百年,却是天地父母造化的,假如哥哥不弃,便将小妹当作是亲生的姊妹罢。”
狞猴子一时大悲大喜,倒在地上撒泼,身形忽作千百丈,仿佛雪岭翻身,大地轰然巨震,闹得尘烟滚滚,他又忽得将小小的赤松女握在手中,还将她放在背后。一颗黑鳞赤针不老松这便扎根在银皮黄脸长臂猿腰脊上,可怜猿猴兽类天生心窍比人类少三窍,此番遭逢丧亲之痛,狞猴子心里最后一份情谊给了赤松女,今后却再不能多分出一分慈悲予这三界众生,也该当他命里是灾劫主,本就无心无念如天地不仁,往后死在他手上的,便是劫灰,恩怨莫怪便是。
这猴子在这边喧闹,东海龙族一发聚拢过来,却是寻宝之心不死,那龙子龙孙,见了狞猴子便聒噪起来,究竟说些什么,猴子也不曾听分明,只觉吵闹,挥手驱打,不成想他这绝代凶妖不发威,别个反倒觉得他是软弱好欺,便有化作人形,驱云架雾,使出刀枪剑戟在猴子身上胡乱戳刺的莽龙。
狞猴子本是不管不顾,只当是虱蚤叮咬,却有那胆大的,要去伐他背上赤松,女精怪哀呼求告,猴子本是极疼爱这个小妹,这便发了狂性,厉声问:“你们这些鸟长虫,却是哪山哪洞的泼妖!”
有龙子傲声答曰:“吾乃东海龙宫十二太子是也!”其他的龙子龙女也叽叽喳喳,这个是八太子,那个是九公主,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