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宁在虚空见到那个恶魔,他破碎的面具后有一张神情疲惫的脸庞。
“喂,你好。”边宁打招呼。
“哦,你好。”恶魔迟疑了一下,似乎很久没有交流,因此表露出愚笨的特征。
“你也是我,对吧?”
“……”恶魔没有回答,只是用他暗红色的眼睛凝视着边宁。
“你好像遇到麻烦了,需要帮忙吗?”
“不,麻烦都已经解决了。”恶魔拒绝了边宁的好意。他转头盯着熊熊燃烧的紫塔。
“你来自哪里?你所在的那个宇宙是什么样的?”边宁慢慢走到虚空漂浮破碎陆块的边缘坐下。
恶魔悄悄坐在了他身旁,“那里很寒冷。是一片深空。”
“寒冷?你生活的星球离恒星很远吗?”
“是啊,很远,实际上,我出生的星球,并不在某个河系里,而是被引力抛出去的一颗星球,周围数十万光年都没有恒星。”
“那生命是如何诞生的呢?”
“我们的星球本身足够大,足够热,最初生命是在星球环上诞生的。”
“哦。那你们的体格一定很棒。”
“嗯,和你这样的人类比,是的。”
“你有什么故事吗?我可以和你交换。”
“故事?有的,但,我不擅长讲故事。”
“慢慢讲,我们有的是时间。”
“那好。就从我去杀一个人类开始说起吧。”
……
“有什么遗言吗?”深寒白骨面具后的恶魔这样问他。
“我不知道戍卫科的那帮废物是怎么把你放进来的,不过,尊敬的恶魔大公,我们,不必走到这一步。”挺括的鲜红元帅服支撑着他这样回答。
“(漫长的叹息)唔,你们人类真有意思。”恶魔大公轻声地感慨。
“……什么?”人类元帅慢慢挪向一把长椅,他试图坐下来。
“你们总是对我说,不必走到这一步,不要让场面变得难堪,别做这么不体面的事情。”恶魔大公把他干瘦、细长的手指竖起,慢慢刮着自己的面具,发出粗糙的摩擦声,滋滋——
人类元帅慢慢吞咽唾沫,他终于坐在自己柔软的恶魔皮座椅上了。
气氛似乎沉默了一会儿。
没有交谈。
舱门外,人类卫士震雷一样的脚步接近,又远离,留下一声尖锐又悠长的汽笛声。
恶魔大公稍稍往前倾,座下的长椅发出一声难堪重负的嘶叫,嘎吱——
人类元帅苍老的脸颊颤抖了一下,目光闪烁,不敢再看对面深寒的恶魔。
大公起身,迈步上前,脚步竟无声息,仿佛他是在贴地飞行:如掠过湖面的雁。一把攥住元帅的脖颈,轻轻将他提起。
衰老的人类躯体在窒息中震颤!
恶魔大公慢慢从虚空中抽出一柄冰蓝色利刃,也慢慢地将刀刃贴在人类元帅的下颌。
他压抑着热切的语气,“在地狱,我们有一种待客的礼仪,或许你听说过,我们将仇恨与恐惧留在敌人的血肉与骨骼上,让其平庸的生命变为艺术,给后来的观众们无限的惊喜与想象空间。”
“不……”人类元帅挣扎着发声,却像是开席的铃铛。
大公的动作忽得明快起来,把刀刃往元帅的脖颈上环切一圈,又从头顶心向下割了七道,旋即便一条条将元帅的脸颊撕下,没有血液流出,血管都已经被冻缩,紧紧箍住,限制血液的流淌,只有撕裂的神经末梢在抽搐着。
大公紧紧攥住他的脖颈,不使其发声。而人类元帅在极力挣扎——很快,他便在痛苦中休克。大公便将他昏迷的躯体放在地上,继续持刀切割其表皮。
“剥离伪善的面具,剥离不洁的**,蔓生心神的脊椎,蔓生灵魂的颅髓……”
元帅褪下皮肤,化作深寒的苍白面具;元帅褪下肌肉,化作游动的蛆虫;元帅褪下分叉的肋骨,化作残损的羽翼;元帅褪下不安的手足,化作升天的桥梁;元帅只余下脊椎与头颅,奔走的神经网与跳动的血管失去依托而放松地垂落,又贴在一面高耸的洁白墙壁上四处蔓延。
恶魔大公走了。
三分钟后,舱门开启,副官携带急报匆匆赶来,却只看到对面墙壁上盛放的元帅。
后来的观众为艺术而惊叹,当副官轻轻趟过焦黄蛆虫的泥淖,到元帅身前,看到苍白面具下,他的眼睛大睁着,慢慢流下泪来。
“人是会死的。”恶魔大公坐在突击艇后座,对船夫这样说。
“恶魔也会。”
“是啊,虽然很难,但依旧会死。”
他们的飞艇在太空滑过,漫长的旅途后,就能返回玛门座裂缝。
恶魔的舰群在玛门集结,他们将远航,逃离这片星域。大公抵达王座时,正逢督军觐见。王庭的大门紧闭,他在长廊等候。
背后有拖拉迟钝的脚步声传来,大公略微侧身,望向来者,提夫林侯爵。
“深寒大公,见到您真好,人类远征军的元帅想必已经被你处决了吧?”
大公并不回答,只是再一次面向王庭的大门。
提夫林仰着头,凝视着大公的背影,脸上压抑不住笑容。
王庭内传来王上的吼叫,高亢、尖锐、激烈。
大门开启,督军面色铁青地走出王庭,迎面与大公相逢,他稍变了颜色,从侧旁悄悄离开。
大公又转向提夫林侯爵,“您有什么事?”
“是关于我们留在母星的遗产,已经统计出来,正要提交给王上。”
“这点